“北边?”
对啊,北边。蒋四爷拉过他的马,认镫升鞍:“不然呢?凭咱们这么一干江湖糙汉子,逮个襄阳王容易,想要抵挡西夏人?你脑子坏掉了么?”兵者国之大事也,这大事么,还是得找将军——听说近来有个年轻边将百战不殆,叫什么名字来着?不管了,总之先跑过去通风报信再说!
哎,等一下!蒋四爷勒住马,回头问:“老五,不是说好了,甭管探着那老王爷什么信儿,都给四哥放个鸽子吗?鸽子呢,被老鹰叼去了?”
“没收到?”白玉堂摊手,“我真放了,因为那位不在城里么,我就直接丢了个空筒——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四哥你快去忙。”
哒哒的马蹄声趁着最后一丝霞光远去,白玉堂按着刀柄向小树林外走了两步,停住。
灰蒙蒙的天色下,昏沉沉的小楼里,亮起了灯光。
作者有话要说:
玩个热闹什么的……好像被我神展开到诡异的地方去了【不要打,真的会HE的,不虐心也不虐身……大概吧?
第48章 取人头
天色暗下来,颜氏主仆二人也不敢进村,也不敢生火,就那么寻个石头窝窝,对坐着等天明。
远远的传来怪枭鸣唳,混在野风过树叶的声音中间,y-in瘆瘆的教人脊背发凉。忽地,不知是个野狐还是什么旁的玩意,打大石头中间蹿出来,又是几跳,蹬翻了石头上摊开的包袱,甩甩尾巴跑得没影了。
“……少爷,咱们不能睡着了半夜里给啥四条腿的叼去吧?”雨墨裹紧衣裳,缩缩脖子,才想起他家主子穿得也单薄,赶忙去翻包裹,要找件披风或是外袍。可是此时天色已黑了,急切间看不清楚,他手又抖着,结果把半个包裹的干粮果子碰得翻掉了一地。
“算了,天气也没那么凉,我原本也比你多套了件袍子。”颜查散叹口气,帮雨墨一起摸索着捡干粮。
折腾了半晌,忽然雨墨低呼一声“糟糕”。原来是他清点起来,别个都还好说,惟独颜巡按的官印寻不见了,却是要命。
“莫是顺着这坡滚下河沟里头去了?”雨墨念叨着,起身摸着石头慢慢寻找,今天云彩浓重,月亮星星也不来给照路,实在难寻。
雨墨去寻印,颜查散就蹲在那里拼命打火折子。他在家里自然是不用自己弄这些的,住店也都是店家给点好了灯烛送来,惟独上京途中遇着金懋叔——这几日才知那人原本是姓白——半夜里使过一回,当时看着金兄那么甩手一挥火就亮起来了,容易得很,谁知到自己手里,反反正正弄了半天也没迸出个火花。
还是雨墨听见他急得啧声,转回来接了火折子,点起来。
总算有了点亮光。雨墨举着刚引燃的枯枝,借这小小一豆光,就看见他家巡按大人直直地盯着他背后看。
“……少爷你看啥呢?你可别吓我!”雨墨没敢站起来,就那么蹲着,慢慢旋过身子,一看——
原来那边靠着树干有个干巴瘦的少年,手上一抛一抛的,方方正正一只红布包,看大小看形制,怎么看都是刚滚出去不见了的巡按铜印。
“你你你!是人是鬼?!”雨墨倒退两步,再想说两句话,胆子却壮不动了。
倒是颜查散,掸掸衣襟站起来,借着一点微光,看看那边面无表情的少年:“这位小兄弟瞧着有些面善呐——想来是颜某这记x_ing差了,小兄弟你是……”
“楼小冲。”
“原来是楼兄弟!”颜查散想了一回,着实不知这是哪个,可还是笑着说话:“旷野相逢,总归是有缘了。却不晓得楼兄弟是何方人氏、来此……”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楼小冲听见似是问他籍里,就直接开口作答:“襄阳。”
襄阳!
楼小冲只是照直说了实话,并不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颜氏主仆二人耳朵里听着“襄阳”二字,已经当他是冷言威吓了。
“你……你是襄阳王的人!”雨墨几乎要跳起来——如果不是他两条腿肚子都在打颤的话。
“不是。”楼小冲想了想,摇头。
还好还好。颜氏主仆才略松了半口气,然后他们又听见那个楼小冲慢吞吞地补上半句:“像我这样的,好像根本就不能算作是人。”
“根本就不能算作是人”——都是什么样的人会说这话?若非真个不是活人,比如鬼魅一类;就似乎……只有作恶太多、天良泯灭的家伙了!话本里都是这么讲的!雨墨悄悄地又朝后缩步子。
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颜查散正暗暗掂量着要怎么哄过这一关,忽听“咯”的一声,火光扑地暗了。原来是雨墨踩着石子没站稳,跌了一跤。
“哎哟妈也——”雨墨哼着痛,见他家主子伸手要来扶,就把火树枝塞过去,自己撑起地蹲起身来。
颜查散定定神,强教自己不去想这个姓楼的少年怎么忽地冒出来,继续问他来意。
这么一问,却好似戳到了要害。楼小冲把手里的官印随意一抛,由它骨碌碌地滚下坡去。雨墨绕着边悄悄摸过去捡印,他也不管,只是抱了手靠在树干上,说话音里带了几分怨气:“要不是为了你,展昭怎么会死。”
“什么!展护卫他——”
“要不是我赶回去帮忙,他肯定会死掉。”楼小冲哼了一声,转头看着一边刚捞出官印想要借夜色摸回颜查散身边的雨墨。雨墨被他盯得僵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颜查散则撑着石头慢慢坐下,这左一下惊、右一下喜的,他脑子被冲得有点晕。好半天他嗓子眼里才松快了一点:“展护卫如今究竟怎样?”
“本来就没怎样,你听他瞎说!”楼小冲还没答话,忽然打颜查散背后跳出个人来,“有我们哥俩儿呢,能怎样?”
还没看清这位长的什么样子,忽听楼小冲轻呼一声,他那边也冒出个人来,高高的个子,宽袍大袖,一只手在楼小冲肩膀上按了下,颜查散就看见那少年瞪着眼睛缓缓滑坐到地上去了。
“……二位是?”颜查散静静移开半步。他身后这位耸耸肩,没说话,只是伸手把雨墨拉过来,和颜查散推到一推,就跳到树杈上去坐着。
倒是楼小冲旁边那个,y-in笑了两声:“是特地来取颜大人项上人头的啊。”说完了话,他就一步步朝着颜查散走过去。
Cao叶沙沙响着,眼看这大汉走近了,一身黑衣服都看得出大模样了。颜查散忽然发觉自己心情平静得很,就和他铺平了笔墨纸砚、等着考官发试题的时候一摸一样。直到他身边瘦瘦小小的身影蹿了起来,那是雨墨。
雨墨腿肚子还是在抖,已经抖了半宿,明天肯定会抽筋吧——要是还能活到明天的话。他左拦一下,右拦一下,总觉得不对,最终就死死贴着他家主人前面站了,张开手:“我……我家大人是皇帝……皇帝金口玉牙封的官!谁……谁敢!”
“雨墨……”颜查散拉了一把他的小书童,却见那大汉居然真的站住了。
站下来的大汉对着树杈上坐着修Cao鞋底的望望,一咧嘴笑了笑:“也罢,看在你这小家伙忠心护主的份上,就放过你家颜大人,可是总得有个人头交差呀,拿你的怎样?”
“拿、拿我的……”雨墨被他这么一说,愣了,转头看看,他家颜大人皱着眉好像要说话,他赶紧一把伸手过去捂住嘴巴,抢着道:“没差的,没差的,就拿小人的!只是一样——”雨墨小心地看看大汉,“你能稍晚一会动手不?我得先拜拜神,让他派个好说话的鬼差来,y-in司里我也好求个恩典和我爹娘分在一处。”
颜查散是个书生没力气,好容易挣脱了出来喘着气还没说话,被树上坐着那位扑通跳下地来惊了一跳。这位落了地,就笑着拍一把黑衣大汉:“原来是个有孝心的,就也放他一马,那边不是有个闲人,正好拿他填数!”
“哈哈哈哈——”两个不速之客相对着正大笑不止,忽听颜查散不顾雨墨阻拦,厉声喝道:“尔等这身手也是堂堂江湖豪杰,若是还识得一个忠字,须知不可助恶党逆反;若是还识得一个义字,须知不可妄害无辜x_ing命!如此行事,哪里还对得起头顶苍天、哪里还当得个侠客之名!”
哎哟我的少爷,求你少说两句吧——雨墨狠狠揪他家主人袖子。
别乱动,兴许能唬过去呢,有的江湖人就吃这套——颜查散丢一个眼神过去,也不知雨墨能看懂几分。
谁知这俩大笑着的被颜大人一番话讲得一愣。那穿破Cao鞋的就冲黑衣服的打个响指:“我说得怎样啊智老哥?开封府扯上点关系的哪能是孬种呢!何况这位就连那小子都瞧上了的。”他比了五个手指晃晃,“时辰不早,赶紧动手吧!”
动手。黑衣大汉拐到Cao丛里去,须臾提出个破布包来,里头一颗人头还淌着血。
“莫惊莫怕,那个倒霉蛋可不是什么好人!顺便报个家门,我姓沈,沈仲元,专门撬襄阳老王爷墙角的;那边的家伙叫智化,脾气怪点您别理他!回头遇着展护卫啊,你们自去和他对证——可就一样,跟不相干的人说话还是别把我们哥俩卖了!”沈仲元按着颜查散坐好了,又找些干树杈把火把点得亮些,“现而今呢,还得颜大人帮个忙,让我交个好差,往那王府里头混得深些,咱们大伙下面的事也能好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