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丹桐的衣袖被抓住,低头一瞧,金瑶衣正眨巴着眼睛,使劲给他使眼色。
这是让自己赶人了,不过金瑶衣对他并无恶意,两人甚至多次合作,容丹桐便要让琼衣退去。
“你……”容丹桐刚一开口,别听到一道细微的抽泣声,委屈而娇气。
金瑶衣显然也听到了,脸上神色一变,露出惊奇而古怪的神色来,又拉着容丹桐的衣袖扯了扯。
容丹桐抽了抽嘴角,端着一张脸道:“进来。”
门吱吖一声打开,隔着一层帘幕,容丹桐朦胧的瞧见琼衣手上提了一个姑娘进来。而这个姑娘,他还是认识,金瑶衣比他更熟,是魔道仙华这本书中,女主角唯一的挚友——九鞭鬼女丁刀刀。
“殿下,有两人潜入宫中,我揪出了一人,还剩下一个人。恳请殿下启动阵法,将人尽快找出。”
容丹桐垂头瞥了眼金瑶衣,另外一个如今正躺在他床榻上。
琼衣提着人扔在了冰凉的地面,这姑娘猛地弹起,便在容丹桐以为丁刀刀要出狠招时,一身劲装身姿妖娆的女子一把拉住了琼衣的裤腿,瑟瑟道:“姐姐,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也不是故意的来这里捣乱的,我就是发现你在追我,还以为见鬼了……那个,那个姐姐,你长这么好看当然不是鬼,我我……我就是眼瞎。”
容丹桐:“……”
金瑶衣:“……”
琼衣一直以来都是端庄秀丽的样子,连同眼神也缱绻温柔,如今一脸冷酷无情的提起了丁刀刀的衣领,冷声道:“给我老实点。”
丁刀刀冷肃的眉毛软和下来,眼中也泛起了泪水,可怜巴巴道:“姐姐你放我出去好不好,你们抓错人了。”
容丹桐见过丁刀刀一面,那个女子面若寒霜,便是有九分美色也被一身气势压住,露出这样似委屈似撒娇的神色,反倒像个普通的遇到突如其来的变故后,不知所措的女孩子。
“你是谁?”容丹桐不自觉柔和了声线,问出这句话后,他觉得自己大概多此一举了,他又不是不认识。
丁刀刀此时才发现,屋内除了这位对她凶巴巴的美人外还有别人,呆了呆后,喃喃道:“我叫纪亭亭。”
这姑娘说了自己名字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沮丧道:“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不等白天的时候你再来问我好不好。”
“哗啦”一声,纱帘拉开,容丹桐一身雪白长衫,外面匆匆披了一件深红长袍,正侧靠在床榻上。此时,一双弧度勾人的眸子中闪烁着幽深难辨的光芒。
半响,他向裹在锦被中的金瑶衣伸出了手。
金瑶衣眸光闪了闪,扶住容丹桐的手臂,从团成一团的锦被中脱身而出。
“殿下。”琼衣持着油纸伞轻柔唤道。
“我们认识,你不用担心。”容丹桐侧首,眸子同金瑶衣对上,认真问道:“我有事问她,可以给我一点儿时间吗?”
金瑶衣抿了抿唇:“其实,我挺想把她拎出去打一顿,看看能不能打的正常些,不过你要是有急事的话。”说到此处,展颜而笑,“我也能先等等。”
金瑶衣跃下床榻,慢悠悠的走了出去,琼衣似乎明白了容丹桐的意思,垂首退去。
门被无声无息关上,本来吵杂的卧房又一次安静。纪亭亭瞪圆了眼珠子瞅着容丹桐,莫名咽了口口水。
“纪亭亭……”容丹桐眸子专注的望着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挑眉道,“这么多年,你怎么没一点儿长进啊。”
纪亭亭:“啊???”
轻缓的脚步声响起,容丹桐在纪亭亭面前停下,他胸口一片灼热,甚至能够听到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他蹲下身体,面对着一章完全不同的脸,却一如从前一般摸了摸她的头发,直到将她的头顶弄成鸟窝才罢手。
“认不出了?”容丹桐挑眉笑道,“难道要我对什么暗号?我想想啊……比如说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纪亭亭张大的嘴巴。
“都挺不靠谱的,不如我们熬一晚上,你跟我继续讲魔道仙华的剧情吧?”
“啊啊啊啊啊啊!”
纪亭亭如饿虎扑食一般扑了上了,扑入容丹桐怀里,容丹桐紧紧抱住了她,掂量了一下后道:“你现在终于轻下来了,不用继续减肥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表哥表哥,我想死你了!”纪亭亭尖叫过后,突然大哭,豆滴大的眼泪哗啦啦的流,抽抽哒哒:“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是我错了,我以后不逃课了,以后我乖乖听话,再也不拖你出去冒充我男朋友了,单身狗没啥不好,真的。”
第111章
纪亭亭眼泪糊了一脸,哭的非常豪迈。容丹桐本来心潮起伏,看她边哭边说的样子,感动了一会儿就淡定了,提起她自己的袖子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轻轻笑了,没笑几声就被纪亭亭恼羞成怒的推到了一旁。
这么一打断纪亭亭停住了大哭,瞪了他一眼后,眼圈又红了红,拉着容丹桐的手臂哽咽:“哥,爸妈很想你。”
舅舅舅妈的面容在脑海中闪过,容丹桐默了默,猛地拉住了她的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我死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记得你当时并没有受伤才对?”随着一声声质问,容丹桐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纪亭亭是那两夫妇唯一的孩子,在自己出事后,她再出事,容丹桐不敢想象他们该如何接受这个打击。时隔六年,然而容丹桐想到这个问题时,情绪依旧随之波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死?”
“啊?”纪亭亭张大嘴巴,眼泪珠子打了个转,又憋了回去,“我,我没死啊。”
“……”
纪亭亭连续被质问了几声,有些被问懵了,重复回答:“我真的没死,我发誓!”
容丹桐抽了抽嘴角,顿了顿后松开了抓住她的手,随后揉了揉自己眉心问道:“你说一说我出事后发生的事吧,你慢慢说,我听着。”
纪亭亭睁着眼睛瞧着容丹桐,然后整个人扑到了他怀里,双手环住了对方的手臂,手指紧紧陷入了衣料之中,容丹桐便又抬手,自然而然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方什么糗事不知道,什么鬼样子没瞧过?可是到底男女有别,这般的肢体接触很少,可是纪亭亭却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在对方身上,这是她久别重逢的亲人。
“真要算起来,可以说我来这里六年了。”纪亭亭轻声说道,“我一开始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在亲眼目睹表哥出事的场景,纪亭亭连续失眠了好几日,她自己其实记得并不清楚,是朋友跟她说的,她那个时候失魂落魄,脸色白的像个鬼。
她只记得,那段时间胸口闷的喘不过气。她害死了一个人,害死了她的亲人,总有一个声音不停的质问她,你这个害人精怎么不去死呢?
这种精神状态,直到有一日她听到压抑后低低的抽泣声才清醒了些。她将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一片黑暗中,干涩通红的眼睛却睁地大大的,她的母亲在床边坐了很久,也哭了很久,纪亭亭却不知道她悄悄抹了多久的眼泪。
她掀开了被子,握住了一双枯瘦的手:“妈,别哭了。”一开口她就有些后悔,这么嘶哑难听的声音,听了大概只会让人更加担心。
相贴的手掌冰凉却温情,纪亭亭突然突然觉得眼睛涩的生疼,她发现面前母亲的突然苍老了许多,她迷迷糊糊的这些天,她的父母却似乎走过了漫长岁月,被时光磨砺出一丛丛白发。
“妈是不是吵到你呢?”她的母亲这样说,“我给你煲了汤,没放姜,你要是不睡了,就吃点东西吧。”
她根本没睡,她不喜欢汤里放姜……
纪亭亭突然就乖了,可是晚上依旧失眠,便悄悄服了安眠药,终于睡了一次好觉。
醒来时,躺着的却不是那张虽然窄却柔软温馨的床,铜镜中出现的也不是那张清清秀秀的面容。这个身体的主人名叫丁刀刀,是一位金丹期魔女,也是魔道仙华女主角金瑶衣的挚友。
脑海里多出了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纪亭亭愣了好一会儿。
这是丁刀刀暂时居住的一处洞府,空荡而逼仄,唯一的物品便是她身下宛如寒冰的石床。坚铁似的墙壁上挂着油灯,灯火灼灼燃烧,偶尔被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压的低低的,明灭不定,仿佛随时要熄灭。
纪亭亭看了好一会儿油灯,才猛地跳起身来,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遍才听到咔擦一声,石门洞开,空幽的月色便倾斜而来。
她走了出去,脚下是一方石台,石台自悬崖峭壁上突出,洞府便是建立在这样的绝境之下。
纪亭亭往下瞧了眼,幽暗夜色中仿佛藏了只张牙舞爪的怪物,正张着血盆大口就等着将她一口吞入腹中。她又往上瞧去,月色幽幽,却无端泛起了几分血色晕光。
她抱着手臂,在呼啸的山风中瑟瑟发抖,觉得凄凄惨惨戚戚。
然后几下蹦进了洞府中,啪嗒一声关上了石门。
凉风灌入,听起来颇有几分鬼哭狼嚎的架势。许是关的太急,昏黄的烛火几欲吹灭。
纪亭亭僵在原地,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疯狂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