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寒敬之没动,因为萧夙机正叨念着什么,他想仔细听清。
“别......求求你了!”萧夙机的眼泪吧嗒吧嗒顺着耳侧流入被褥里,就像一把重锤打在寒敬之心上。
“我不做......我不会放过你!”忽而,萧夙机的表情又凶狠起来,他狠狠的咬着牙,胸膛剧烈的起伏,掐着寒敬之手腕的指甲更用力了些,寒敬之轻轻皱眉,伤口处传来一阵阵刺痛。
“不要废我的武功!啊!”萧夙机痛哭,哭的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慢慢的缩成了一团,身上微微发抖,寒敬之轻轻摇他,抱紧他,萧夙机许久才安静下来,手上的力道也渐渐散去,指甲里还留着寒敬之的血。
霖王没管自己手腕上红的发紫的指甲印,先是摸了摸萧夙机的脉搏,又探了探他的丹田,然后用自己的内力替萧夙机舒缓着紧绷的肌r_ou_,将那乱窜的真气安抚下来。
萧夙机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呼吸却渐渐平稳,嘴唇也恢复了红润的颜色,方才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依旧是乖巧又可爱的模样。
但寒敬之手腕上的刺痛提醒他方才不是错觉,而是皇上又被影响了。
这萧夙机的身体,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他原本以为,没有失忆的皇上,是可以妥帖运用这股真气的,毕竟京城的侍卫甚至是霖王府的暗卫都证实过,皇上邪功盖世,掌力惊人。
可皇上看似只是忘记了武功,实则恐怕已经没有办法再练武了,寒敬之曾经摸过他的经脉,发现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一股真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如果皇上方才的梦话是真的,他曾经被人废过武功的话,那真气一定早就被打散了,体内这股一定不是他的真气,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怪不得凭他的武功也压制不了。
寒敬之后半夜都没有睡着,他一直抱着萧夙机,平生头一次觉得茫然无助,如果见了师父之后,师父也没有办法帮助皇上呢?那他该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他那能去找谁?
球妃么?
可惜好不容易抓出来的线索,只是对方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球妃知道的已经都说了,但对皇上的身子依然毫无帮助,她也只是无意中知道了寻母Cao的事,连怎么用,和什么一起用都不清楚,还有皇上的身世,皇上如果真的不是先帝的儿子,那他是谁呢?太后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为何对亲身儿子是那种态度?
寒敬之心乱如麻,可现在皇上就只有他了。
现在就只剩下敛血山庄一条线了,他心里有种直觉,如果刺破了敛血山庄的秘密,一定能知道更多有关皇上的事,他们为何训练献俘,又是替何人将献俘安排在宫中和大臣府上,起码这两个问题,就能得到解决了。
莆田寨这个地方,看来是一定要闯一闯了。
次日天刚见亮,众人就收拾行囊出发,萧夙机浑身像脱了力那么疲惫,整个人蔫蔫的,被霖王抱到车上后,又接着睡了过去。
车子一路快行,路过饶城好好休整一番后,终于向莆田寨行去。
莆田寨这个地方,在一处山中盆地,土地肥沃,地势低洼,是大山连绵中难得的平坦地域,被魏道云魏道嗔两兄弟发现,在此落Cao为寇,招揽各地的Cao莽之士,大量抢夺过往旅客的钱财,但因为此处贫瘠,官府又鞭长莫及,变成了三不管的地带,全由魏氏兄弟说了算。
“王爷,我们的人已经提前跟寨主魏道云打好了招呼,魏道云早就妄想与上三门攀上关系,听闻王爷要去,很是欢喜。”暗卫骑着快马回到寒敬之处,翻身下马,跪倒在地施礼。
“花花的人缘这么好!”萧夙机撩起帘子笑眯眯捧场。
寒敬之跳到车上,将窝了一上午的萧夙机抱下车来,颜色严峻的嘱咐道:“千万不许暴露身份,千万不许四处乱跑,如果想去哪里,一定要带着......”
萧夙机耷拉着耳朵噘嘴道:“有没有人说过花花越来越有皇后的风范了?”
暗卫们纷纷应和!
就是我们啊,我们一直觉得王爷身上萦绕着母仪天下的光辉,在漆黑的深夜里,我们甚至恍惚看到王爷肩上蹲着一只凤凰,这是上天的预兆啊!
寒敬之:“......”这届暗卫早晚要开除!
蒋一白催马过来,这等正经事还是三令五申的好,哪怕皇上觉得烦,他也要过来c-h-a一嘴。
“皇上一定要记得,你是......”城里来的暴发户黄少爷。
“霖王殿下的男宠!”萧夙机举手抢答。
泰迪立刻鼓掌:“特别美!比花魁还美一百倍!”
蒋一白:“......”随皇上开心吧,男宠就男宠。
山中的空气带着浓浓的s-hi意,由于被枝叶遮挡着,太阳光只能s_h_è -进来可怜的几缕,地上堆积了一层像毛毯一样软绵的树叶,树叶发黑发黄,却仍然柔韧结实,倒是将地上的泥污隔挡开来。
众人绕过密密麻麻的树丛,总算看到了坐落在山腹之中的大寨子,莆田寨这几年建的越发齐整,原来简易的木屋也改成了红砖灰瓦的高楼,刷的雪白的墙壁不亚于皇都中朝廷要员的家。
马车停在寨门口,里面呼啦啦跑出来一队人,均带着红头巾,穿着标有莆田寨标志的统一服饰,中间迎出来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人,留着长长的胡须,穿的好似一个员外,看起来慈眉善目,一点也不像一个绿林出身的寨主。
“霖王殿下,蒋大人,真是稀客中的稀客啊!”来人满面红光,赶紧双手握拳施礼。
既然到了武林中人的地界,寒敬之自然要遵守武林中的规矩,虽然人家尊称他一声霖王殿下,但实则,更看重他天玑道人弟子的身份。
“魏寨主,打扰了。”寒敬之一笑。
“魏寨主。”蒋一白也笑眯眯道。
“不打扰不打扰,这是魏某人的荣幸啊哈哈。”来人笑声爽朗,在山谷中一阵阵的回荡,看得出内力极其深厚。
泰迪从后面挤出个头,小小的身子特别不起眼,他凑到近前仔细看了看,突然惊喜道:“魏大侠!”
让泰迪出来认人,这是寒敬之故意的,那个出现在碧洲的魏道嗔,到底是不是莆田寨的魏道嗔,恐怕只有泰迪能辨认了,于是他特意嘱咐泰迪,如果看到那个魏道嗔,一定要喊出声,让大家都听到,最好能跟魏道嗔套套近乎,看他认不认你。
所以泰迪一看见那人的脸,便依寒敬之的吩咐,大叫出声,甚至挂着满脸的惊喜。
寒敬之顺理成章的接过来话,脸上挂着一丝疑惑,指着面前的人问泰迪:“你认识魏大侠?”
泰迪异常开心,从暗卫身边挤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朝那人深深一鞠躬:“这是魏道嗔大侠啊!”
寒敬之挑了挑眉,看向面前的那人。
那人看到泰迪先是一愣,随后拍着肚皮笑道:“小兄弟认错了,在下魏道云,你说的那是我兄弟,难不成你见过他?”
“魏道嗔大侠不在寨中?”蒋一白在一旁幽幽道。
魏道云叹了口气:“实不相瞒,道嗔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回来了,也没给我来封信,我守在寨中也甚是担心,要是这位小兄弟知道道嗔在哪儿,可否告知在下,我给他去封信。”
泰迪心中一阵失落,原来这是魏道嗔的哥哥魏道云啊,两个人长得果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本以为可以帮着皇上他们早日找到魏道嗔,看来远没有想象中容易啊。
“小人不知道魏大侠现在在哪儿,小人只是在碧洲见过魏大侠。”泰迪老实答道。
“哦......”魏道云若有所思的抚了抚胡须。
寒敬之将泰迪领到身前,给魏道云介绍:“这是我在路上收留的一位小兄弟,魏兄要是还要问什么,尽管找他。”
魏道云赶紧施礼:“多谢多谢,霖王殿下,蒋大人快随我来。”说罢,他在前头领着路,带着众人往山寨中走。
寒敬之趁魏道云不注意,捏了捏萧夙机的手指,然后继续走在前面做一家之主的样子。
其实皇上在这里,他走在皇上前面,也算大不敬,但是碍于现在的情形,萧夙机又丝毫不在意,寒敬之也就没有那么多礼数上的顾虑了。
一进到大堂,靛青色烫着金黄大字的牌匾悬挂在当中,忠正良善四个大字明晃晃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张上好的梨花木八仙桌,放在正中间,下垂手放了四把椅子,魏道云在正座上一坐,吩咐手下人赶紧给众位英雄看座。
待到大家都坐好,有小喽啰给霖王等人沏了热茶。
寒敬之往茶杯中一看,又拽过萧夙机的茶杯看了看,茶水呈淡黄色微微摇晃,里面没有毒,如果放了药的茶水,在杯底的水会微微打转。
魏道云眯着眼睛看了看紧挨着寒敬之坐着的萧夙机,这位小公子倒是长得极好,眉清目秀,芝兰秀发,便是放在江湖美人排行榜上,也绝不逊色,看起来也像是出自大家名门,举手投足之间倒是得体的很。
他是不知道,萧夙机看着桌上的糕点,忍得辛苦极了,爱卿特意强调,进了莆田寨就不能像在外面那般随便了,不知道安不安全的东西不能吃,不认识的人不能信,凡是多留个心眼儿,这里面可没有什么良善之辈。
“这位小公子是?”魏道云饶有兴致的指着萧夙机问寒敬之。
萧夙机立刻弱柳扶风的往寒敬之怀里一靠,娇滴滴的答道:“我是王爷的男宠。”语气颇有些自豪。
寒敬之身体一僵,既然皇上坚持,他也就默许了,赶紧拉起萧夙机的手,放在手心把玩,一边还冲魏道云笑道:“让魏寨主见笑了。”
魏道云的脸色有些尴尬,他没想到堂堂一个王爷出门来拜见恩师会带着一个男宠,不过这男宠长得委实国色天香,或许霖王正被迷得神魂颠倒,片刻也不能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