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扳扯完了,孟良人照指示站到镜头前,身后是纯深色背景,描金折扇刷得一下摇开,轻浮公子哥的做派。
摄影师小小地惊艳了一下。这样的长相演薛呆子,也有些可惜了。
薛呆子,就是《红楼梦》里薛宝钗的哥哥薛蟠。
《红楼梦》翻拍是去年就提出来的了。名著翻拍得花大力气,况且十分冒险,稍有不慎就会背上骂名。这次《红楼梦》翻拍,导演光是选角就费尽心思,折腾了大半年。
高扬看准了其中的益处,考虑了一番,让孟良人接了薛蟠,他手里那个新人拿了柳湘莲。
拍完定妆照,Cheney拉拉孟良人的衣袖,朝一个方向扬扬下巴道:“黄尧,去不去认个脸熟?”
那个容貌近乎秀美的少年,比孟良人还小一岁,就是高扬现在重点照管的新人。近期跟魏紫合作的MV,一放出来粉丝们都笑,说姚黄魏紫,都是牡丹名种,凑作一对了。
对方比自己先到,要打招呼早打了。孟良人摇头道:“走吧,我今天得回家一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见面就勾起对方的敌意,但也没必要上赶着去看冷脸。
“也好。”Cheney大概和他想得一样,也不强求,哼着小曲,勾住孟良人的肩膀:“我刚刚偷看了下你们俩的照片,你更帅!等播出去一定买个通稿,‘史上最帅小霸王’……”
孟良人被他身上的香气刺激得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道:“Cheney,你痱子粉打太多了。”
“……”
孟良人回到孟宅时,正是火烧云的傍晚,客厅茶几上摆着水果点心,一杯清茶。
他的视线移到坐着的客人身上,是个两鬓微白的老人,戴着眼镜,西装革履,很是斯文。
孟哲道:“老四,这是吴老先生。”
孟良人不清楚这人来历,只道:“吴老先生好。”
老人已然站起身,上下看着孟良人,道:“这是……”
“我父亲的幺子,孟良人。”
吴老先生慨然道:“是了,和林医生当年,真的有五分相像。”
孟良人尚且弄不清楚情况,那老先生已经让他坐下,亲口告诉他,他是来宣布林语心的遗嘱的。
孟良人诧异,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去世前居然留了一份遗嘱,还让值得信任的长者作保,等到自己二十二岁的时候再公布。
遗嘱的内容是一笔钱,林语心生前所有的积蓄,先交由吴老先生夫妇保管。二十二年后,如果孟良人需要这笔钱,就转到他名下,如果不需要,就烦请吴老先生再跑一趟,按纸上写的地址,把钱捐给临川市区老街的一家酒馆。
孟良人听到这个地址的时候,念了一遍,抬头道:“这个地方,没弄错?”
吴老先生笑道:“白纸黑字写着的,怎么会错呢?”
孟良人重生以来,很多事情都跟他预想的不一样,但这一次,他却是真的迷惑了。
他早逝的生母,和跟他交好的酒馆老板娘一家,怎么会扯上关系呢?而且又是什么样的渊源,才会让林语心在弥留之际,把她亲生的孩子和一家酒馆摆在相同的位置上?
第37章 一个
“决定权在你,如果你想要这笔钱,那么签下这份财产转让书,这笔钱会在你二十二周岁那天到你名下,如果你放弃,我会联系这家酒馆的所有者,之后的事,就与你无关了。”
孟良人坐在沙发上,不相关的人包括孟哲,都已经离开客厅,留给他和吴老先生独自交谈的时间。
孟良人想,自己这个母亲,还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就这么大剌剌的备了一笔钱给他,甚至都不肯写封信留下来。
至于上一世是谁昧下了这笔钱,他更觉得无从查起。因为数目实在有限,对于普通人家,譬如酒馆老板娘一家,或许是笔不小的款项,但对于孟家这类世家来说,甚至还比不过好地段的一所房子。
吴老先生要他做个决定。情理上来说,他应该放弃这笔财产,让老先生捐给酒馆,这点钱,对他只是锦上添花,对那一家人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可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
吴老先生看他神色变化不定,便起身道:“你也不用立即做决定,还有半个月呢。我现在就住在临川,名片上有我的联系方式,你仔细考虑过,打电话给我就是。”
孟良人迟疑了一下,站起来道:“谢谢您吴老先生,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
吴老先生笑道:“你说。”
“我,我妈妈。”孟良人吐字生涩地念出这个称呼,“她是什么样的?”
老先生不由恍然,回忆起二十年前的故人,道:“林医生是个很优秀的人,独立,自强,虽然不喜欢交际,但是经她手的病人,都很敬重她,喜欢她。”
老人看向孟良人,眼里带了一丝丝欣慰的笑意:“虽然她不善于表达感情,但她心里,是很骄傲有你这个儿子的,我想,她一定希望你成为一个跟她一样,甚至比她更好的人。”
孟良人听罢,垂了垂眼,没有多说,只是道:“我送您出去吧。”
吴老先生走后,他吃过饭,回到房间,想的还是财产转让的问题。
其实大可以做假设,这一世跟上一世早就有太多不同,叶晖活了下来,叶婵没有嫁进孟家,而他自己,在住进方鸿渐的宅子之后,就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还有潘家莫名其妙认回来的潘如松,大哥身边出现的许仪君,孟均孟栩被送出国,更别提曹雪丰一干人。
那么也有可能,这位吴老先生在上辈子因为什么意外,没能及时回来宣布遗嘱,而这辈子却正巧赶回来了。
不通。他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只觉得一切混杂如理不清的丝线。
母亲……
孟良人心里念了一声,拉开书桌右边的抽屉,翻出一个锦盒来打开,雪白的绸缎上,静静躺着光华暗敛的墨玉。
他拿起来握在手里,触手冰凉而温润,纷繁杂乱的思绪也渐渐平息,脑子里倏地跳出一个念头来。
如果这份遗产里真的潜藏着什么让人觊觎的东西,那么被人盯上的除了他,还会有谁?
他不由心头一跳,想起五年前酒馆老师傅的车祸。因为对车祸的事有疑虑,所以留了心,请了杨宁调查一番后,才有高考结束那天在餐厅附近目睹的交易。
那个给了钱之后匆匆离开的男人,他一直令人暗中跟踪,但四年来毫无发现。酒馆老板娘一家都是普通的小市民,有谁会用这样y-in狠又隐蔽的手法去害他们?
如果是因为这份遗嘱……孟良人的心一点点凉下去,这份遗嘱里有什么?或者说,那些费劲心思布局的人以为这份遗嘱里有什么?
滔天权势,还是金银财宝?他狠狠一握手里的玉石,反而硌得手心生疼。
孟良人低头,看着手里光洁细腻的墨玉。桂姨说过,这是孟家主母的信物,价值万千。
价值万千……
孟良人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墨玉佩上细小的刻字,那些人,是看准了林语心身上藏着什么,认定她去世之后,又把这东西留在了遗嘱里?
而这枚玉佩就是凭证,所以他们当初买通了汤岚,通过她把玉从自己这里借走,鉴别为真后又还回来。只是为了后来的计划做准备。
灯光在眼前晃了一下,孟良人闭了闭眼,觉得他这一晚上想的事情,比过去几年的还多。
他有些累了,起身去洗手间里往脸上泼了几捧冷水。
周遭寂静无声,他看着镜子里眼带血丝的年轻人,任凭水满溢出池子。
他不会输的。
吴老先生在几天后接到那个年轻人的电话。
“我想好了,这是我母亲的遗产,必须由我继承。”
吴老先生微微一叹,道:“那么请来律师所,签署相关文件吧。”
孟良人二十二岁生日那天,约了潘陶去酒馆吃饭。
潘陶上了个普通一本大学,当然是潘父给他安排进去的,知道他静不下心好好读书,索x_ing让他跟着大哥四处跑学做生意,这次和孟良人小聚,都是在外地两个月后赶回来的。
老板娘还是那个老板娘,只是在厨房里掌勺的变成了她儿子,手艺得了老师傅真传,又干劲十足,酒馆生意比以前更要红火了。
老板娘把孟良人两人迎进小厢房,自打酒馆重开之后,这间房间就成了特地给他们留的,又让儿子先做了他们点的菜,送过来。
潘陶笑道:“外面客人多,老板娘先忙着,我们吃自己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