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忿然道:“走!走了就别再来了!我再也不想见你!你们这些人!谁也别来!”秦惟在语气里加入了些哭腔,像是绝望而无奈,又充满了急切——赶快走!真别再来了!我得吃饭了!
御医回了宫,马上就去见太子复命,说十七皇子并没见大好,用药伤了些元气,乃至肠胃不调,在床上便溺,情绪恶劣……
太子的脸有些长,额头宽大,下巴有力,眉眼倒是生得平常。有人说太子有帝王之相,大家普遍觉得这话有些牵强,只不过是在拍马屁罢了。可皇帝挺当真的,一个大臣失口说了这么一句,次日就被抓了错处免官还乡了。
若论起相貌,除了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五……皇帝二十几个皇子,成年的不乏有相貌堂堂,神气威武的,像十七皇子那种看着y-in狠可实际没有气势的人反而是少数。
太子听御医讲完,淡淡地问道:“他说了什么?怎么说的?”
御医把十七皇子话和语气描述了一番,太子这才让御医离开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十七皇子看来是真的伤了,不用管他了。
秦惟在御医离开后,好好地吃了顿早饭——大包子!粳米粥!……如果不是老宫女使劲拦着,他能多吃一倍。
饭后,秦惟懒散地半躺在床上,把小木、向东和洪老三都叫了来,老宫女在外屋给他们看门。
“坐下!都坐下!”秦惟对大家摆手。
小木等人迟迟疑疑地坐了,秦惟说:“我跟洪叔已经说了,我准备死遁到西北那边去。”
小木和向东愣住,洪老三点头:“我会跟着殿下去那边。”
西北是个苦地方,天气也冷,秦惟怕向东小木为难,赶快对兄弟俩说:“你们不用跟着,只是要帮着我安排这事。”又对老宫女说:“姐,我给你买个院子,你留在京城,也算我们在这里留个耳目。”
老宫女感动地抹眼泪,她想说要跟着殿下去西北,可是她手脚疼痛,行动缓慢,别说在那里,路上就是个累赘。
小木看向东,向东对秦惟说:“殿下放心,我和小木会在殿下左右,直到殿下安然到西北。”这表示只护送,不扎根。
洪老三脸上有些不喜——这么好的殿下,你们怎么不跟一辈子?秦惟却很满意了,他喜欢人多热闹,向东和小木也是能干事的,说要与他一起去西北就是结伴旅行,挺好了。他继续说:“我们要分两头准备,一是将京城往西北这一路探熟,沿途还该做些准备,比如事先订下粮食Cao料。”
洪老三说:“这个我可以去做。”
秦惟说:“需要银子的话,就变卖府中的东西,也可以向我大舅那边要。”他看向小木和向东:“二是在京城继续保持我的病状,尤其是两三个月后,等太子收拾了别人腾出手来,我就得小心了。如果我们还没来得及走……”
向东皱眉:“等太子腾出手来?”
秦惟点头:“太子肯定会很快就报复,这次去截杀的皇子们该都跑不掉。”前世他这个小土豆都被揪出来杀了,更别说那些大头了。
小木被过去这十几天折磨得心惊胆战,十七殿下刚回来,他才喘了口气,就又听见这话,脸都白了。秦惟尽量轻松地对小木说:“我们想避开也不是没有办法。你把淘米水封在罐子里,让它长白毛,用它洗出套衣服褥子来,日后有谁来,我就穿上。另外,把剩的菜饭也密封入罐,肯定有用……”恶心人谁不会?
几个人听了秦惟的话,都非常警惕。洪老三去消了奴籍,马上就离城去铺垫十七皇子的逃亡之路。
向东往院子的角落里埋几个坛子,装了淘米水和剩饭菜进行发酵。秦惟让管家将原来洪府来的仆从身契都给了人,放出了话,让人们来去自由。
管家与秦惟谈了一晚上,次日就带头离开了。接着,府里的仆从们大多走了,石有田接了老婆去洪府,夫妻两人往洪家的老家去了。
只有小木、向东和老宫女还两三个粗使的人留了下来,向东成了府中的管事。
宫里随着十七殿下出来的太监宫女们一边观望着,见此情景都猜测十七皇子病得严重,这是准备要散伙不过日子了。向东来问他们是不是想回宫去,这些人都说要留下照顾十七殿下,只是十七殿下不想让他们照顾,但是他们可以随时帮忙。
这些想来帮忙的太监宫女们时常在秦惟的院子外徜徉,秦惟在院子里的生活也就不那么悠闲了。他总记得那些被保险公司侦探抓了包的案例,平时基本不在院子里走动,只是在正午时躺在长椅上晒晒太阳。
待在屋中的感觉就跟坐牢一样,他再焦急着想离开,也不能在洪老三回来之前没有准备地长途旅行。所以他只能熬着。
为了日后的逃亡,他还得锻炼身体。他记得在网上看过HIIT训练,强度极大,十分钟恨不能顶上一个小时,秦惟就在屋里的空地上练那些蜥蜴爬、倒立踢腿什么的,的确累得半死,可惜无法消磨时光。他只好练瑜伽,一个动作拉上二十分钟,也算有事情做。
秦惟估计错了,他以为太子很快就会动手,可实际上,一连两个月,京城安然无波。人们已经知道东宫前往迎接华山隐士的百多侍卫连同所迎的龚昊师徒都在路上消失了,大家私下里都说太子软弱,被人欺负成这样,看来日后还不知道谁能登大宝……
盛夏的一个傍晚,四皇子去了京城一个有名的花楼吃酒。那夜有清倌人献唱,四皇子天黑了才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花楼。
四皇子车驾回府的途中遇到两个提着风灯的守夜人,这在夜里常见,十几个侍卫都没当回事。可那两个人等到队伍经过他们身边时,突然将风灯投向了四皇子所在的马车。马车立刻燃烧起来——原来那灯里满是火油,扔在马车上就淋了一车,瞬间成了大火。两个守夜人转身就跑,几个侍卫们自然去追。
四皇子喝得醉醺醺的,被扶出车来,正暴露在了熊熊的火光下。恰在此时,两边屋顶上s_h_è 来了十几支冷箭。四皇子没有盔甲,当场中了两箭,虽不在要害之处,可箭上有毒,四皇子回府的当夜就毒发去世了。那两个守夜人被追上时,自己抹了脖子。因为天黑,侍卫们又都在火光下,没看清屋顶上的箭手是什么样子,加上四皇子当场受了伤,侍卫们都慌了,保护着四皇子回府,结果让那些箭手们全数逃脱。
明眼人一见这事,就猜测四皇子该是与华山隐士之行有关,大家等待了许久的太子,终于出了手。这案子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在京城的街道上做下了,却让人找不到证据——守夜人自然是冒充的,死人身上也没留下痕迹。与四皇子同母的二皇子向皇帝泣血哀求,要严查到底。于是刑部出面,先从四皇子府入手,想找出给外人通风报信的内线。
这一查可不得了,竟然查出了四皇子府中有四皇子与外家的来往书信!其中明晃晃地有要推二皇子上位的企图。
刑部向皇帝透了消息,皇帝命刑部也查查二皇子。结果,在二皇子府中翻出了越制的龙袍!这还得了?二皇子早就被封了静王,却没有封地,听这名头,皇帝就没有让他上位的意思,这明摆着是野心勃勃,不惜违背圣意!
证据在案,皇帝愤然,二皇子被削去了王位,贬为庶人幽禁,宫中两个皇子的母亲贤妃也因教子不当而入了冷宫。
幽禁中的二皇子竟然不老实,口出不逊之言,皇帝震怒,要降罪,二皇子恐惧,在幽闭所在“自杀”了。
这事才过去,三皇子的外家竟然被人告发私养精兵,有谋反之嫌。皇帝不敢轻视,派了人前往细察,果然发现了其京城百里外的农庄中有冶炼兵器的铁匠工坊,并起获了大量刀枪弓箭,都是朝廷不许私造的武器。三皇子的外家乃是朝中掌兵的武将之首,本来就被皇帝忌讳,现在发现他竟然真的有了异心。皇帝不顾文武群臣的反对,坚持夺其兵权,判了重罪。
三皇子上朝求情,也被斥责,他外祖被斩之日,三皇子的母亲德妃自缢身亡。三皇子气急之下,前往东宫“刺杀”太子,被太子侍卫杀死在了东宫门口。如此大罪,自然要严惩,三皇子府中妾室的外家都被牵连,三皇子的几个孩子相继在狱中死去。
这一下,太子最强大的对手,二、三、四皇子全出了局,也许五皇子觉得自危,竟然派人给太子下毒——却选了太子与皇帝共进晚餐之时,有毒的汤被太监验了出来,下毒的宫女用刑下说是受五皇子指使——除了他也没别人了,皇帝和太子一死,可不就剩了五皇子了?
五皇子听闻消息,大喊冤枉。皇帝知道不对劲儿,可心里也膈应,只说将五皇子入监,让人再仔细审问。
可怜五皇子生长在皇家,没吃过苦,入了大狱没有吃喝,一夜就病了,两天就死了。
五皇子一死,府中被抄,查出了他的外家对他有教唆之意的书信……于是,朝中一大重臣全家入狱,不久男子被杀女子被卖……
六皇子和七皇子是一母所生,两个人见此情景,都知道不能善了,纠集了些人,等着了个太子出宫的机会,前往击杀太子。可谁知车中的太子是个假的,后面的禁军抄杀过来,刺客大多死了,活着的逃入了七皇子府中……
而两个皇子的外家是朝中另一掌了重兵的武将靖远侯,结果……
秦惟也低估了这次清洗动的深度和广度。他以为两三个月就会过去,可其实一连四个月,京城里没个消停,血腥的屠杀越演越烈,封街抄家时,成群的军兵与人打斗,狂杀乱砍成了京城一景。
往日繁荣拥挤的京城街道几次血流成河,多少高门豪族转眼就成了阶下囚,连带与他们沾亲带故的人家,甚至仆从走卒,都被抓被杀。城中经常听见哭嚎一片,左近的人家门户紧闭,看都不敢出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