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之后再说。”不愿将家丑暴露于人前,冯永丰连忙止住儿子没说完的话,摆了个请的手势,引着魏子芩往门外的方向走去。
“魏公子请随我来,我已经叫下人准备了薄礼,请公子一定不要嫌弃。”
并没有兴趣打探别人家里的隐私,魏子芩拿上了装着谢礼的木箱,便在冯永丰的安排下坐上了往城里去的马车。
回到城里已经是临近晌午的时候了,魏子芩刚下了马车就被正午的阳光晃了眼睛,等再回过神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树荫底下,穿着月白色的衣裳,在看见自己的那一瞬,琥珀色的眼睛里忽然迸发出不容错认的喜悦。
“阿芩!”
魏子芩停下脚步,忍不住掀起嘴角,等着青年朝自己的方向跑过来。
夜晚,太阳西沉,姝河村里。
小院外头,深青色衣裳的修士不自在地拉了拉自己的袖口,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同伴道:“我说,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过来,只带一篮子j-i蛋真的合适吗?”
蒙眼睛的白衣修士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已经仔细问过了,在这边送j-i蛋才是最稳妥的,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其实不光是送什么东西,就连来拜访的时间也是苏芜仔细问过的。村里人农活繁重,白日里大多都十分忙碌,也只有到了晚上什么都看不清的时候,才会放下手里的活计回家休息。
“好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要过了这一关的。”陈司远稳了稳手臂上的j-i蛋篮子,平复了下呼吸,终于鼓足了勇气迈进了院子的木门。
“谁啊?”
听见敲门的声音,魏子芩放下碗筷,奇怪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到家里来。
月色下,苏芜抓了抓眼睛上的白布,听着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身边人道:“哎,门里边那个才炼气修为的人,应该就是咱们君上的相公吧。”
陈司远:“救命,求别说那两个字谢谢!”
第三十三章
姝河村并不大, 乡里乡亲离得近了,根本藏不住秘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用不了几天便都会彻底传开。
也正因为如此,面前这两个奇奇怪怪的邻居在搬来的第一天,魏子芩就已经听附近的婶子提起过了,说这两人似乎是里正的亲戚, 因为老家那边出了点事情,实在呆不下去了,便跑来这里投奔里正。
原因倒也还说得通, 可魏子芩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青年无论言行举止还是其他,都根本不像是普通人。
魏家其他人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么多,村里人大多单纯, 见有人忽然过来拜访,程月英也没觉得有多奇怪, 只连忙将人迎了进来,接过对方手里的j-i蛋篮子,让魏家大姐去厨房里拿了新的碗筷,热情招呼两人坐下。
“真是, 来就来了,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早听说你们是里正老家那边来的了,不用拘束, 来来来赶紧坐下,就当自己家一样就行。”
魏子芩看了母亲一眼,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先前的疑惑说出口。
“婶子不用客气,我们初来乍到,里正叔也说了,让我们平日多和村里人走动走动,不要总在家里面呆着。”穿着白色衣裳的青年坐下之后道。
看着对方眼睛上蒙着的白布,程月英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正该是这样,所谓远亲不如近邻,确实应该多走动走动。我和你魏叔除了月初月末要到酒楼里面帮忙之外,平日都是在家里的,往后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过来说一声就行。”
白衣青年连忙笑着道谢:“多谢婶子,那今后就要多麻烦二位了。”
眼见对面聊的热火朝天,魏子芩却始终没有说话,只冷眼在旁边看着,甚至越看越觉得不对。
首先便是口音,里正老家正是在大蜀国的南方,口音虽然和北方这边大体相同,但还是有十分微妙的差异,哪怕里正已经非常注意了,也常常会忍不住在尾音的地方拖长一个调子。而眼前的这两个人却显然不是这样。
还有更重要的,也是魏子芩最在意的部分,这两个人实在生得太过精致了。
这种精致并不是说两个人生得多么精致好看,而是细节上的精致,眼眸,皮肤,骨骼轮廓,仿佛每一处都像是被精心打磨过了一般。而这种状况多数只会在一类人身上出现——已经踏入到修行之道的修士。
修行讲究内外通透,修士从里到外长久被真气打磨,无论皮肤还是骨骼都迥异于凡人,低阶修士也许还看不出,但如魏子芩这种前世最高曾经突破到元婴修为的,却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不同。
这两个人是修士,而且修为至少也在元婴以上。
就在魏子芩暗自警惕的时候,忽然听到那边穿着短打的青年开口道:“婶子你别不信,别看我兄弟如今什么都看不见了,医术在我们那边可是有名的,好多人不远万里的都要过来请他看病呢。”
“这……”
“这样,”青年一笑,“婶子如果还是不信的话,就让阿芜试一试好了。”
魏子芩眼睛一眯,发现那两人对着的正是白珩的方向。
那边白珩还没有来得及吃完晚饭,忽然就被人凑到了跟前,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忍不住疑惑地望了望四周:“什么?”
“别担心,”白衣青年温和笑着,用仿佛骗小孩的轻柔语气道,“我只是帮你看一看,不会伤到你的。”
“白珩过来。”魏子芩心底一跳,下意识便朝对面招呼道。
听了魏子芩的话,白珩松了口气一般,干脆躲过对面陌生人伸过来的手腕,一点犹豫都没有便跑了过去。
抓了个空的白衣青年神色未动,倒是他旁边的陈司远忍不住轻轻皱了下眉。
眼见同伴马上就要遮掩不住,白衣青年连忙将人拉住了,笑着冲对面的魏家人道:“医术的事情不如之后再试吧,正好,天色也已经晚了,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好好,确实是已经有些晚了,那我们就不留你们了。”
虽然奇怪对方为什么忽然要走,但程月英还是叫大儿子好生将两人送了出去。
直到晚上回了房里,白珩才总算发现身边人的情绪有些不对,顿时有些担心地凑了过去:“阿芩,怎么了?”
“没事,”魏子芩弯下腰,帮青年整了整身上的中衣,连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我先前给你的那个符篆呢,如今有带在身上吗?”
“带着呢。”白珩连忙点头,从袖子里翻出来一个叠成三角形的符篆递给他。
魏子芩点点头,拿起符篆看了一眼。这是他先前绘制的用来寻人定位的符篆,本身还有少部分的防御功能,差不多魏家每个人他都有准备,不过可惜,这个符篆只是最低阶的下品符篆,再加上魏子芩本身并不擅长制符,弄出来的东西对付普通人还好,拿来对付两个已经有相当修为的修士,就显得有些不太够用了。
“这个符篆你先不用带着了。”魏子芩考虑片刻,将符篆扔到桌上,又从柜子里拿了枚中间镂空的玉珠,用细绳穿上了之后帮青年系在了衣襟里面。
“这是什么?”珠子虽然不大,但放在衣服里面还是有些不太舒服,白珩动了动,疑惑地看了对面人一眼。
“防止你把自己弄丢的东西。”魏子芩笑着道,伸手将青年鬓角上的乱发顺到耳后。
确实是用来寻人的东西,可惜还没有来得及做完,只希望到了最后这东西真的能够起效吧。
邯阳城内,已经过了晌午,街角上的酒楼里依旧人潮涌动。
酒楼名叫云夕楼,地方不大,二楼的雅间却弄得十分精致,娇凤呆在里面,看着对面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却只觉得坐立不安。
“时间过得真快,你说,从我离开邯阳城,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吧。”穿着华服的男子神色似是怀念,手腕转动,将一杯刚倒好的热茶递到了娇凤面前。
“没,只,只有九年零三个月。”娇凤道,然后下一刻里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
娇凤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会一时冲动和这人来到这里。
不久之前,她本来是和往常一样同魏子临一起到醉仙居去帮忙的,结果刚刚忙完,魏子临就过来通知她,说让她准备一下,自己已经和里正那边说好了,过两天空闲了,就干脆把分家的事情分割清楚。
是通知,不是商量。
娇凤想不明白,她知道,分家的事确实是早就已经决定好的,可这些天谁也没提,她就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后来她便和魏子临大吵了一架,两人成亲这么久,还从来都没有吵得这么厉害过。
从醉仙居里出来,娇凤便一路跑到了街上,之后便遇到了眼前的这个人。
这人名叫萧臣,是娇凤幼年时候的相识,两人年少无知的时候也曾好过一段时间,可惜没过多久萧臣便和家人一起离开邯阳城了,之后便是近十年的音讯全无。
坐得越久,娇凤越觉得坐立不安,她如今确实是和魏子临吵架了,但寻常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哪怕吵得再厉害,她也丝毫没有产生过想要背叛对方的念头,自然更不想和一个早就没什么联系的人再有什么牵扯。
“那个,店里还有些事情要忙,我还是先回去了。”
“好,”萧臣并没有试图阻拦,像是早已经看出对方的心思一般,温和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只在送对方离开的时候稍稍揽了下她的肩膀,“不用想太多,我并没有想要做些什么,只是单纯希望,你往后要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记得不要忘了过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