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了啊。”他轻声说。
“我很早就知道了,非常早就知道了。你的小秘密掩藏得算是很好,但稍微有点经验的私人侦探都可以得出答案。我不得不说你的某些行为简直有一种……非常恶毒的美感。这里的恶毒没有贬义。虽然这是一个贬义词,但我其实几乎在夸奖你了。”楚天磬停顿了一下,他从后视镜上移开视线,没有继续看楚天佑的表情,“排挤、打压、轻视和纵容他们被针对,这些全都是屡见不鲜的手段。但你学会的太早了,小筠,太早了。你不应该这么快使用它们。”
还用的那么好,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天知道他在翻看那些资料的时候心里有多么惊讶,那种圆滑的、控制别人的技巧,在此之前,楚天磬还只在商业上看到过。
他自己的生活环境实质上是很安静和友好的,尽管他是个孤儿,但是孤儿院也有好坏之分,他当年有幸是在一个条件很不错的孤儿院里长大的,基础教育阶段结束之后,他在资助下读完了高中,大学里依靠奖学金和特别补助、自己打一些零工维持生活。
他不靠着自己的身世卖惨,但是从小到大,他遇到的都是很有教养的同学,老师就算不是呕心沥血的良师益友,也绝对认真负责,或多或少地对他投以了特别的关注,周围同情的视线躲躲闪闪的不算少,但几乎没有受到过嘲笑和恶言。
甚至因为特殊之处,他其实是受到照顾的。
对此楚天磬心怀感激。正因为周围人多数都投以了善意,在整个大学期间,他其实是非常愿意相信别人的。他不和人谈心,但是也有很大程度上——相对于现在来说——的坦诚态度。
“我错了,楚大哥。”叶筠说。他好像不知如何是好地停了一会儿,然后询问楚天磬,“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所有因为你的原因转学、休学,或者失去了某个机会的人的名单都在我这里。我会给你发一份详细的信息,包括当年的事件发生的时候他们的反应,还有事件发生几年之后的消息。有必要的话那些消息会持续到今天。你自己决定怎么处理,我只有一个条件。”楚天磬慢慢地说,“我要你确保他们没有继续仇恨你。”
“……您不希望我获取他们的原谅吗?”
“我希望你不要使用任何近似于威逼利诱的技巧。”楚天磬敲打着方向盘,“值得庆幸的是你没有造成任何严重的后果,否则……”他没有再说下去。
然后他分神想了一会儿张医生,惊讶于他完全不想去管张医生那一摊子事情。也不奇怪,张医生玩的太大了,到他那种程度,善恶观念根本就没用,他已经懂得约束自己,只不过他的约束和常人的约束不是一回事。
他不乐意想得太多,因为叶筠已经给出了回复:“好的,楚大哥。”
“需要钱告诉我,”楚天磬最后说,“但我希望你明白,经济补偿和利诱不是一回事。下车吧。”
车里安静了几秒后门开了,叶筠下了车。他站在路边看着楚天磬,楚天磬没有看他,他一打反向盘,驶离了这里,然后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从小佑的口中得到任何与叶筠相关的消息。
有时候叶筠会发消息要钱,都是一些不大的数额,楚天磬统统都给了,对面没有任何回复。
他让叶筠这么做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楚天磬自己也说不清。或许他只是想要告诉叶筠不是没有人管教他,也或许他是希望叶筠能为他所做的事情难过和遗憾,更有可能的是他希望叶筠能够切实肯定地认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造成了什么后果。
也许他希望叶筠谨慎言行,更希望他不使y-in招。
但这些都和他没关系了,他也不想知道叶筠这么多天以来到底在干什么。他能确定的就是叶筠确实按照他所说的在做,在一一和那些人谈话。
用过晚餐之后,小泉远彻还算是识相地告辞,临走前微笑着和楚天磬道别:“那么,再会了,楚君。阿介想让我带他向您问好。”
楚天磬扯出一个笑脸:“再会,小泉。”
后面那句向他问好的话楚天磬选择x_ing地忽视了,横山介又不是联系不上他。
接下来的事情楚天磬就没参与了,本来小泉他们也不是他负责接待,现在他们之间的合作还在洽谈的阶段,楚天磬完全没有必要这个时间就出来接待,虽然还年轻,但小泉远彻的父亲来了,才需要他亲自过去。
本来他是这么想的。
然而西泠很快就打破了他的想法,“您最好还是在他们工作室访问期间见他们一面,小泉工作室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尤其是在他们父子两人都是名声斐然的设计师的时候。”
“小泉远彻他也名声斐然?他还这么年轻!”
“小泉远彻先生还比不上他的父亲,但是他确实是日本很有名气的设计师,在身份未泄露的时候就曾引起过轰动,那时候他的名声还仅限于业内,爆出他的身份以后,民众也对他有所了解。”西泠一如既往地详细解释起来,“他是非常优秀的年青一代设计师。非常优秀,甚至比他父亲这个年纪的时候还要优秀。
“我懂了我懂了。”楚天磬叹了口气,“你安排。”
西泠安排了一个饭局。
没有比一个饭局更庸俗和无聊的安排了,但是任何一种行业里,庸俗和无聊都会必不可少的,哪怕是和艺术相关的行业。楚天磬认为小泉远彻远比他要适应商业上的规则,他穿着西装走过来的时候看上去简直太从容和闲适了,楚天磬没法不感到羡慕。
他们相互握手,闲聊来显示关系很不错,说一些不太有意思但是人人都能接上话头的东西,抱怨一下行业里头人人都觉得累赘、愚蠢和不可思议的部分。楚天磬不了解设计业,不过小泉远彻是个优秀到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谈话者,他永远不会让说话的人觉得冷场。
这顿饭或许称得上是宾主尽欢,所有人都显示出十足的漂亮表情。
楚天磬认为他快要在这里用完他预备给了下一年的商业微笑,还有不留痕迹的奉承话——奉承话主要是给没有到场的小泉他父亲,还有工作室其他成员的,小泉远彻没有得到只言片语。楚天磬认为他还是不要在关公买年前耍大刀比较好,他实在是不擅长夸奖别人。
嘲讽别人是他最得心应手的工作,他能做得就像他是在诚心诚意地夸奖别人一样。这大概算的上一种天赋,而且是相当不错的属于一个作者的天赋,很多读者都迷恋漂亮的挖苦话,甚至不漂亮也行,他们就是喜欢挖苦。
所以很多时候楚天磬都在挖苦他的读者,只是不动声色而且不太留下痕迹。有时候他也不介意挑开话头说的一清二楚,但是每到这个时候,他可爱的读者们总是一笑而过,觉得自己仿佛和小说的内容进行了某种联动。
随便怎么说吧,反正这个饭局里他没有显示出和小泉远彻的任何关系。他没有否认他认识对方,只是机灵地含糊其辞,大而化之地说“我非常喜欢小泉先生的风格,甚至那时候他还不是一个设计师”,工作室的成员们纷纷恍然大悟,觉得他和小泉远彻大概在很多年前曾经相识。
不管是不是真的信了,他们看上去信了就行。在这方面楚天磬非常宽容,只要在他面前适当地装模作样,他就会顺理成章地把事情轻拿轻放。
小泉远彻没有对他含糊的话发表任何意见,甚至还隐隐约约地赞同了他的话,增补了一些漏洞。
餐桌上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得十分融洽,他们转而去了某个……大概是会所的地方?谁知道,西泠安排好了,楚天磬一向不关心这些。那是个非常体贴和私密的会所,陪酒的女人和进出端酒的男人都很好看,他们唱歌划拳,所有人都喝多了,除了小泉远彻和楚天磬。
小泉远彻大概在他当年做男公关的时候就把酒量练出来了,楚天磬是根本就没有喝多少酒,所有倒在他的酒杯里的东西都是白水,喝了这么多水,弄得他很想去一趟厕所。
不过作为房间里的最大主角,他怎么也不能随便走开,也就只好一路憋着。眼看着房间内吵吵嚷嚷,工作室的成员们喝的个个都软倒在沙发地板上,楚天磬才瞅准机会脱身出去,踉踉跄跄地冲进了与房间相连的厕所。
厕所里亮着暖黄色的灯,还有气味清淡的熏香。
楚天磬很讨厌这个熏香的味道,他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熏香的位置,想着反正就只是尿个尿而已,干脆不管了,屏住呼吸,掏出r_ou_木奉酣畅淋漓地尿了一发。
尿完以后他把裤子一拉,就赶紧到水池边去洗手。
全程他都尽可能地避免和厕所里的东西相接处,不是他想太多,作为一个小黄文作者,公共场所的play他写过没有百八十场,也有二三十次,厕所play完全是这种事情的高发场地啊,而且正常的厕所里面绝对没有监控,不比什么教室、办公室、电影院的play来得更科学?
更何况这可是个……那什么会所,厕所play的几率太高了!别说厕所play,没准儿外面他们坐的地方曾经有人在这里群交!
当然了楚天磬相信就算有过类似的事情,沙发和地板一定会清洁消毒甚至直接换新的,主要是他心里有些不爽。
反正他上过厕所洗了手,就小心翼翼地出来了。
上厕所之前,包间里还群魔乱舞灯光迷幻,上完厕所再出来,包间里安静得不像人间。
所有人都趴下了,像是忽然间有什么象征着睡眠的妖怪咯咯大笑着跑过这里,在每一个人的鼻尖撒下一把催眠的魔粉。那些陪酒的女人和送酒的男人都散去了,小泉远彻坐在最边上,静静地摆弄着水果拼盘。
楚天磬忽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老觉得小泉远彻隐隐有些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