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张照片我一直都留着,觉着你们哥儿俩照得都特好。”邹萍感慨,眼眶突然s-hi润,突然就有些哽咽,不说话了。或许就是想起当年在南营房小胡同的一次救险,有人中了煤气,有人去救,幸亏去得及时,真是为这帮熊孩子cao碎了心……但她没有提起,周玲也没提。
周遥盯着那张古早的合影,一声不响盯着看,却无法开口请求邹老师把那照片从玻璃板底下抠出来送给他吧。
……
没能问出搬家的地址,心里暗暗有些小失落,周遥原本起身要走了,这时又来一拨老师。
小学校园,统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就这么些人了。
进来一位英气勃勃的男老师,穿一身深色运动服,球鞋,胸前还挂个哨子,这一看就是教体育的。
周玲替他介绍了:“这是咱们学校新调来的体育老师,臧海峰老师。”
“可算见着个男老师了!”周遥笑说,“以前我们体育课也都是女老师教啊。”
“你学生啊?”臧老师一打量。
“邹老师以前教出来的高材生,周遥,可木奉了。”周玲说。
“呦,也姓周,挺精神的,看着跟你侄子似的。”臧海峰开玩笑。
“可不就是我侄子么。”周玲一瞪眼,转脸就问周遥,“是吧,是我侄子吧。”
“是您侄子!”周遥答得正气。
一群老师胡噜着他的头,这样的气氛是富有感染力的,是能感动人的,让周遥心里也酸酸的,脑海里晃过许多以前的情形,真想念啊。
周遥个子不矮,跟臧海峰老师差不多高了,衬衫袖口露出小臂的肌r_ou_线条。
“打球的吧?以前哈尔滨哪个中学?”臧海峰随口问。
“哈师大附中!”周遥挺直腰板回答。
“呦,好学校。”臧海峰道,“哈师大的足球队特别牛,以前来北京打大学生比赛,我还去做过裁判,他们在附中搞了个少年队梯队吧?”
“对,就是我们梯队,我是我们校队的主力。”周遥一笑。
“呦呵——”臧海峰这眼神立刻都不一样了,拉开三步远再次打量,麻利儿地lū 开袖子,“正好下午也没课,一块儿踢场球呗!”
“咱们学校就没几个男老师,没个能踢球的,正好你来了。你竟然是哈师大少年队的那老子绝对不能放过你……你等会儿啊,出去多叫几个人,你等会儿你不准走啊!!……”
周遥这会儿已经后悔太嘚瑟了,卧槽,不应该说出来是校队的。
爷们儿是太招人爱了么?怎么走到哪,都有人跟他说,周遥你等会儿你千万别走啊……啊……
结果,那天他就没能走成,在cao场上踢了一下午的球,踢得昏天黑地、热汗淋漓,痛快了。
他们小学真没几个能打的了,臧海峰就是从附近厂区喊来几个熟人,都是平常凑一起踢野球的。臧老师穿着圆领t恤和运动短裤,在球场上很能喊,喊得热火朝天,在本方指挥着……而周遥把衬衫都脱了,扔在旁边乒乓球台子上,里面就剩一件跨栏背心。
他穿了一双旅游鞋,不得劲儿,不然还能跑得更利索。他跟臧老师在中前场打配合,临阵磨枪,纯靠意识,进了俩球,臧海峰都给他竖了大拇指,长江后浪推前浪,牛b啊。
他们还新来一位教数学的男老师,好像是姓黄,文静书生不会踢球,就给他们凑合当个裁判,吹哨还吹得一塌糊涂,瞎吹。
其他那一群女老师,干脆就扒教学楼窗户上,从楼上围观他们踢球。
“周遥还挺厉害的。”
“就是身材不够壮,踢足球就吃亏了。”
“毕竟还是学生么,他才多大。”
周遥从中路拿球试图突破,被对方后卫从侧后方冲上来,猛地一撞,直接就把他撞飞,撞出去七八米摔地上了,楼上窗户口一片惊呼。
“吹犯规啊!”臧老师立刻就对黄老师喊,“这忒么犯规了!”
“悠着点儿你们。”臧海峰又喊,“我们这还是学生呢,保护着点儿,不准太粗野啊。”
“我不怕粗野的。”周遥回道,“但是咱们黄老师好像兜里就没带黄牌吧!”
男人之间冲撞,实际上不讲什么技术,就是看谁体重大、分量沉。周遥身材瘦高,肌r_ou_比较薄,球场上他就容易吃亏了。
这土cao场,几个跟头摔得他胳膊外侧都划伤破皮了,卧槽啊。
他把背心撩起来擦汗,露出一大块腰肌腹肌。背心也前后s-hi透了,其实不撩开也跟没穿一样。
暑气正盛,从头发梢往下滴水,划过他的睫毛。一群小男生站在场边,很讨好很谄媚地帮周遥大师兄捡球,眼里流露崇拜的目光。领cao台边上还坐着一排小女生,兴致勃勃地看他们踢球,给大师兄加油。
“哎,周遥这小子,从小就挺招人的。”楼上跟周遥同学最熟的那两位女老师,悄悄地也在评价他。
“可不么,那时班里有三个女生喜欢他的,还写小纸条,一个个儿的我都清楚。”邹萍老师平静地说,“我一般都不管。孩子年纪小的时候,感情都很纯洁,男孩女孩都是干干净净的。等到他们长大以后,再回忆从前在校园里那种青春的感情,这是一份特别美好的回忆……反正,将来也不会真的怎么样,就是一份回忆。”
“是,长大了都该干吗干吗去了,各有各的路。”周玲点头。
……
周遥从机床厂附小出来,迎着夕阳,踩着那条熟悉的路,再次走到那片胡同区。
衬衫搭在身上,夕阳打在他裸露的肩膀上,仔裤后面都是一片s-hi润的汗渍。
他又去到那个大院,那天还特意带了个照相机过去,把他熟悉的院子,从门口到里面那倒数第二间房,都拍下来。
瞿嘉他们家原来搭的那半间小厨房,都还在呢。就是几家住户换人了。
纱门“吧嗒”一开,陌生的阿姨探出头来:“哎你谁啊?”
“哦,我路过看看。”周遥赶紧往外走。
“又是你啊?”那阿姨说,“昨儿都告诉你了,早都搬走了么!”
这小平房好像是瞿嘉他爸爸原来的房子吧?周遥走了几步琢磨起来,于是硬着头皮又回去了,隔着纱门问:“您认识陈明剑么?”
不认识!!门内一声暴吼彻底绝了周遥的心思。
他其实还有别的方式路径可以走,比如去机床厂里,原来那几个科室,找瞿连娣阿姨。瞿连娣总不至于这么年轻就退休了吧,还不至于全家都失联。
他只是有点儿害羞。
这种“害羞”在外人看来,在他周遥开朗活泼大方的x_ing格里,都应该是不存在的。他假若去找昔日住在这片儿的其他小伙伴,唐铮、翟小兵,甚至滕莹那几个女生,都不会害羞心虚。但每次一问人家,“瞿嘉在哪儿呢”,没来由地就好像周围很多人都在打量他、观察他。这就是他在心虚呢。
……
第23章 惊鸿
周遥心里的小算盘摆得不太安稳, 其实觉着挺对不住他儿时的铁哥们。他心思挺细致的, 认为自己可能算是失约了。
他那年在深秋时节离开北京, 就在老平房胡同区开始上蜂窝煤、瞿嘉把他家的炉子通了生火取暖的季节。
随后那个寒假,他本来吵着要回北京过春节, 愣是被他爸妈拦了。小升初的关键学期,还跑回来过什么年?当然学习考试更重要,结果就是他爸妈大老远赶回哈尔滨去, 陪他过了年。
在松花江边看晶莹的树挂, 在城市的广场上看漂亮的冰灯, 还在饭馆里吃俄式大菜。小男孩嘛,有的吃有的玩儿,也就开开心心地过去了。
他考上了重点, 很好的一所中学。再然后,各种校内校外活动就更丰富了,事儿更多了。他是优秀生,他还是班干部;他是学校好几个社团的成员, 他还是校足球队的主力, 他还要训练和打比赛,每周至少一场业余比赛……周遥太忙了,或者说,他太“热门”了, 哪儿都有他活跃的身影,就分身乏术,更没有时间回来北京。
所以, 他没能回来找瞿嘉,像他说的那样“我寒暑假都会回来找你的”。他确实就是失约了。
周遥也找到隔壁一家大杂院,看唐铮还在不在。
结果呢,唐铮那小子竟然也搬走了,房屋已转手易主,不知跑哪儿发财去了。
老平房的很多住户,都搬走了,这片胡同区,慢慢地也经历了破落衰败与重生复兴。而所谓重生复兴的方式,就是把房屋或出租或转卖给有心人,大杂院改头换面改弦更张,在街道里开店做生意了。街边到处都是卖音像制品的、卖衣服的、卖文具和小首饰的个体商户。
唐铮、瞿嘉他们,还有机床厂原来的工会主席蔡大大,应该已经分到厂里的新房子,应该已经搬进楼房了。
……
周遥回了自己家,进屋一股臭汗味儿就被他妈妈说了。
小背心出了汗,又沾上土,都和成泥了,赶紧洗澡去吧,泥猴儿!
“你怎么就喜欢穿这种跨栏背心呢。”他老妈俞静之把脏衣服一并塞进洗衣机桶。反正也没时间手洗,洗衣粉一倒,几个按钮一摁,全家的衣服一锅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