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嘉都没搭话,又磕了一下烟灰。
周遥心里就只剩下“卧槽”了。瞿嘉都认出来了,双方其实早就见过面,但他二叔完全都不记这事儿了。
像周春城这种平时数着钞票吃香喝辣、各种社交场合乱窜的人,哪会记得,数年以前曾经驱车去过南营房小胡同往一个破平房院子里扛过一台日立牌进口电冰箱啊!
瞿嘉坐得大刀金马的姿势,看着所有的人,没有躲藏,但也没打算“认出”周遥。大家都在装傻,就继续装呗。
这事,是周遥一开始就没坦诚,想藏一藏,他叔叔简直太碍事了。他悄悄从茶几底下一层摸到点酒单和笔,低头鼓捣片刻,就在瞿嘉掐灭烟蒂时迅速从兜里摸出自己的半包烟,手里一卷,大大方方递给对方:“你抽我的。”
他起来往洗手间方向走了,回头递个眼色。
身后是他叔诧异的吐槽:“什么时候也学抽烟了你,遥遥?好学生啊你也抽……”
瞿嘉手里捏着那包烟,微微地卷开。
字条里悄悄地写道:【嘉~~~~~~嘉~~~~~~别生我气,我错了我跪了,就想跟你说句话。】
后面一句是废话,周遥需要划的就是那两行无比娇俏的波浪线,以配合他满地打滚的姿势。
说到底,他总有点惧怕瞿嘉的那种脾气,怕对方发火,就是又惦记又心悸。他对付瞿嘉,也就剩下这最后一招了。
……
第25章 摸彩
结果呢, 这天真是坐蜡了, 让周遥彻底的坐立不安、无所适从, 因为他在歌厅的洗手间小黑屋里,等了一刻钟, 鼻息间五味杂陈,愣是没等来瞿嘉。
瞿嘉就没来找他,好像就不想跟他说悄悄话。
周遥最后臊眉搭眼儿地, 默默又遛达回去了, 那一群人仍然就座闲聊呢, 瞿嘉一动都没动过。夜渐渐深了,很多客人兴致正浓,在台上轮番点歌唱k, 阵阵鬼哭狼吼。
“哎呀妈啊,刚才那客人唱的……”服务生二号小声嫌弃,“真听够了,想把我自己耳朵堵上。”
“你们应该上去把那人嘴堵上!”周春城也摇头, 手边搂着那俩陪酒的靓妹。
瞿嘉眼神一直游离, 漫s_h_è 在茶几上,不看周遥的叔叔,不想看搂搂抱抱的画面。
周遥不断地偷瞟。近在几尺之内的这张脸他其实非常熟的,细眼和薄唇模样一点儿都没变, 表情都还是那副臭硬的德x_ing。瞿嘉就是右眼角原来的小黑痣好像没有了,让他比较意外,眼角那里有个小坑。半大男孩的脸上, 反正人人都是一堆坑,都是长了青春痘乱抠的吧。
经理和周春城继续热聊,喝饮料,聊北京有哪些好玩儿的地方、哪些歌厅有知名的乐队乐手。旁边那位服务生一号,烫染着黄头发,眼角勾了一道眼线,之前一直站着,这会儿也搬个凳子坐到旁边了。
瞿嘉两腿是叉开的,黄毛一号把腿一弯,坐下就跟瞿嘉膝盖碰了膝盖,瞿嘉不抬眼就把腿收走了,左腿横摆在右腿上。
经理给服务生打眼色然后起的头,一桌人开始打牌闲聊,打个带彩儿的四人升级,就是消磨时间。期间,服务生一号一直瞟瞿嘉,没话找话:“嘉——你要是每天晚上都来,就好了,我们就有歌听,不想听这些鬼叫。”
“听磁带去。”瞿嘉说。
“磁带没你好听。”服务生一号笑道,“磁带里又没大长腿!”
“咳咳,真膈应,”服务生二号受不了了,一脸嫌弃,“白姐姐你行了你。”
周遥:“……”
瞿嘉瞟了一号一眼:“看着你唱不出来。”
一号不急不恼,脾气特好:“你别看着我唱,我看着你唱就得了呗。没大事儿,平时也就看看脸和腿。”
陪唱小姐都心领神会笑出了声,哎呦。
“你看谁?”瞿嘉冷冷地说,“挖了你的眼。”
“可别挖了,他眼睛本来就眯眯小。”服务生二号嘲笑道。
“我帮他把俩眼坑刨大点儿。”瞿嘉说。
“哎,你帮我把哪刨大点儿么?你来啊。”一号也真不含糊,r_ou_糙皮厚,就地撒了个娇。
哎呦卧槽,这回连经理都“噗”得笑了,荤话扯大了吧。
周遥皱眉,不爽,手里的牌“啪”得就把坐他对面的服务生一号给毙了。
服务生一号顿时一脸冤情:“啊,您毙我干啥啊,小哥?咱俩是一头的!您应该毙另外俩人,毙那谁啊。”
周遥努着嘴:“不然你们俩换个位子,我跟那谁一头。”
“小哥您会不会玩儿么……”服务生一号嘀咕。
“我会玩儿。”周遥太会玩儿牌了,在心里说我就是想毙你,看你老不顺眼了。
他以前确实没来过这种地方,今天算是见世面了。瞿嘉到现在闷头打牌就没搭理他,他心里老委屈了,也是一脸冤情,就特别慌。
有些荤段子他听第一遍都没听懂,很迟钝,之后也还是没弄明白那意思,就是不舒服。服务生一号小哥倒也没有恶意,纯属口头上撩个贱。小哥染着黄发,穿纯白色牛仔裤,在一只耳朵上打了耳钉……如果周遥足够了解某些群体,他就会反应过来,那位服务生一号,其实应该叫服务生零号。大名是姓白,所以熟人就喊“白姐姐”。
然后他们这一对就如愿以偿地输牌了,输了应该罚酒。
桌上摆了七八杯果汁调味酒,罚酒也是带彩儿的,其中有一个杯子底下,贴了整蛊人的小纸条。
白小哥端了一杯就喝干了,翻过杯底一看,啥也没有,没有中招,笑嘻嘻的。
周遥叔叔在旁边说“遥遥你不用喝了”,周遥也不含糊,随便拿起一杯就干掉了,谁怕谁啊?
他随即翻过杯底一看,我——勒个去——好怕啊啊——
他中招了。杯底的小纸条显现的一刻,瞿嘉终于抬头,明显蹙了一下眉,也是觉着周遥够蠢的,怎么就偏偏拿那一杯酒?
“写的什么啦?……‘坐你同伴的大腿上捏咪咪’!哈哈哈哈——”
这就是歌舞厅里玩儿的一套带荤腥的彩头。打牌有上家下家和同伴对家么,经常是有男也有女的,还有陪酒陪唱的小姐坐成一圈儿,就爱搞这种趁机揩油的无聊游戏。
周遥都郁闷得没表情了,直接挡脸趴在茶几上趴了几秒钟。
他牌桌上的同伴谁啊?就是服务生一号小哥么,笑得花枝乱颤等着他玩儿亲亲抱抱捏捏呢。
周春城这还有点做叔叔的样子,赶紧解围:“遥遥不来了,没事儿,我们是纯洁孩子,让他们别人捏去!”
白小哥笑嘻嘻的:“别算了么,你坐我腿,我不怕被捏,随便来。”
周遥有些执拗地说:“我还是罚酒吧,我不怕喝,我不碰别人。”
周围有人起哄,甚至左右邻座看热闹的客人都说:“哎不行,得碰,愿赌服输啊!”
周遥很爷们儿地说:“我把这一桌都喝了,算是罚我的,成了吗。”
他端起第二杯,再次干掉。想拿第三杯的时候,一只手直接摁住他杯口。“别喝了。”瞿嘉说,“甭听他们瞎起哄。”
“哦,帅哥不捏我啦?”白小哥可能浑身痒痒,还意犹未尽。
“你要捏谁啊?”瞿嘉瞟着那位,“人家还是学生呢,不那样玩儿,你甭来那一套。”
“你不也是学生么。”白小哥说。
“人家跟我能一样么?”瞿嘉说。
“那我捏你呀行不行?”白小哥一乐。
“你来,你有本事坐上来捏一个试试。”瞿嘉翘着一条腿,还是那种人神都不愤的表情,“你捏哪儿,我原样给你捏回去。”
一桌人都唧唧索索地笑了,白小哥自己也笑了,摆摆手:“哎你别老对我这么凶,吓人吓人的……就开个玩笑么。”
瞿嘉然后也没征求谁意见,直接搬着凳子就跟一号小哥换了位置,用眼神就让白小哥乖乖地滚走让地儿。瞿嘉当仁不让地坐到周遥对面,俩人凑成一拨了。
周遥心里突然开心了,很欣慰的,看了瞿嘉好几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打牌的情绪和路数也走入正轨,他一路手壮摸了一堆的主,时不时甩个大猫小猫和各种颜色的“2”,气死同桌的。
“啊,2都被你摸光了?!”白小哥说,“让我们还打啥玩意儿啊?”
“2都被你一人摸了,”瞿嘉无奈地一把合上牌,都不想看了,“让我还打什么啊。”
俩人隔桌对望,这好像是瞿嘉今晚对周遥说得第一句正经完整的话。
“你就跟着我出牌呗,”周遥对瞿嘉一笑,“我怎么出你就怎么出!”
瞿嘉把二郎腿放下来,松快地往茶几底下一伸,就碰到了另一双腿,四腿直接交叉了。
周遥被碰了一抬眼,瞿嘉也一抬眼,眼神交错迷茫,默默地赶紧把腿都收回去。
俩人配对打牌就是一路高歌猛进,大部分时候都是赢的,把另外一对毙得满地找牙。观战的周春城都不忘了显摆:“我侄子脑子聪明吧?你们不知道,他是记你们全桌牌的。我平时打牌都是瞎打,从来不算计,我们遥遥打牌他还算计,所以他老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