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琼说:“最后考试,我忒么游得小裤衩都快掉了,玩儿命的扑腾才及格,游个50米多难啊。”
打后卫的刘春雨说:“我觉得,比从50米开外s_h_è 门,还要难呢。”
潘飞说:“周遥,我认为,绝对比你把一个角球直接旋进大门里还要难。”
周遥点头,绝对的。
一支足球队里,果然都是陆军出身,都不擅水。一群损友拍着周遥肩膀表示慰问:兄弟,你来晚了,但是仍然赶上游泳课这个大坑,用不用哥儿几个帮帮你这位困难户啊?
周遥也没喊他校队的哥们儿过来教他,心里还是惦记瞿嘉,之后某天中午吃完饭,午休时间就喊瞿嘉去游泳。
午休,一般人都在cao场打球或者教室里听音乐、聊天,没什么人去泳池,更衣室就很空荡。
周遥打开小柜门,还特意带一张报纸铺开垫着:“你跟我放一起吗?”
“不用。”瞿嘉隔着至少十米远。再站远点儿就出去了。
周遥说:“我带锁和钥匙了,你没有锁吧?”
瞿嘉说:“我这衣服也没人偷。”
周遥经常揣个随身听,所以需要柜门带锁。他过去,把一只耳机塞到瞿嘉耳朵里:“最近都听这个,《矜持》《我愿意》……王菲的,特好听。”
头一回听一个女歌手俩人能听这么入迷,空灵的声音,牵起心灵的悸动,眼前浮过缱绻连篇的景致。
更衣室里,赤着上身的两个少年,小心翼翼地互相都不沾上,就靠一条耳机线连着彼此的呼吸心跳。耳机一个塞在你耳朵里,另一个塞在我的耳朵里,静静地听完两首歌。
更衣室就零星几人,也没地儿躲藏,他们都以迅雷不及捂眼的速度把泳裤换上,谁也没看谁。周遥依然没戴眼镜,出去就拐错方向,还是瞿嘉扽他回来:“走这边儿!那边是女更衣室。”
俩人都在胸口腰上绑了漂浮气垫,手拿浮板,跳下水。
瞿嘉:“你把身体横过来。放松,你放松,腿放松,腰,你的腰。”
周遥:“怎么放松啊?我要知道怎么放松,我不就放松了么!”
瞿嘉:“你一紧张下半身就沉下去了。”
周遥:“那我肯定是下半身沉下去么。难道把上半身沉下去,脚翘出来,我也不敢啊。“
瞿嘉:“你把腿伸开,平着,这样儿你就漂起来了……你老夹着腿干吗?”
周遥:“我……我夹着腿了吗?”
“……”
终于练到横着漂起来的状态,瞿嘉忍不住又想吐槽:“你怎么没有动力?没带马达么?”
周遥也抱怨:“我怎么知道就游不动啊。”
瞿嘉说:“蹬腿你顺着水的感觉,慢点儿,不要乱蹬……啊,踹我脸了……”
周遥抱着浮板,一脸绝望地打转儿:“老子要创下体育课不及格的记录了,怎么办……”
他每一科都是全优的。关键这是体育课啊,他是帅得惊天动地、笑傲绿茵沙场的足球健将,从未遭遇如此重大的人生打击。
“我想回哈尔滨了。”周遥扒在浮板上很凄凉。
瞿嘉盯着他在水里可怜地转圈儿,绷不住也笑了:“没事儿,一开始大家都这么蠢,找不到发力蹬腿的方式就没动力。你多漂几回,就能游起来。”
周遥近视眼,瞿嘉可不近视。他看得清楚周遥每一个动作,大腿线条上每一块肌r_ou_,亮蓝小泳裤还在他眼前不停地撅……他甚至看得清周遥眼睫毛上一圈委委屈屈的水光。
“就你们球队那几个二货,刚来也这样儿。”瞿嘉忽然说,“潘飞,任琼。”
周遥:“你认识他们俩?”
“不认识,”瞿嘉说,“老在学校里打比赛么,看几场球也认识那几张脸了。初中刚来时候,游泳课也可怂了,都是被老师抱腰扔下去的!”
“是不是真的啊?”周遥双眼一亮。
“你们队有一个,是不是叫刘春雨的?”瞿嘉记x_ing不错,“他抱着旁边那个栏杆,死抱着不敢下,结果被体育老师强行拖下水了,吓得他直喊救命。”
他们队的中后卫春春,绝对是猛男啊。
“喊救命还是结巴的,救、救我啊、啊、啊、老师我、我害怕。”瞿嘉模仿了一句。
哈哈哈哈,周遥狂笑出声。
“那个头发弄成那样儿的,瘦长脸挺白的,任琼吧?他都吐了。”瞿嘉难得这么八卦,“当时全年级一起上游泳课么,他晕水,他吐了一池子。”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周遥捶着池边乐坏了,琼琼那个自封校队头号大帅逼的自命不凡的,终于让老子抓到了把柄,甭想翻身了。
瞿嘉看着他笑完十分钟,说:“有信心了?”
“嗯,”周遥点头一笑,“我一直都有信心,我一定努力,争气。”
瞿嘉说:“每天练吧你!”
他们游完出来,在更衣室里,都擦干净了重新穿上校服。
瞿嘉就一直低着头,刻意地微侧过身,后来直接把pi股对准周遥了,以超快手速套上内裤外裤。
周遥以更快速度,手已经伸到瞿嘉背后,几乎抓到裤腰带,但动作生硬地又抽回来了。不能再玩儿扒上扒下的贱招儿游戏了,这手伸过去瞿嘉肯定跟他翻脸急眼。
周遥也憋很久了:“你们家现在搬哪儿了,你一直都没告诉我?”
“就朝外小街那儿。”瞿嘉说。
“楼房么?”周遥问。
“还是平房。”瞿嘉说。
“我挺怀念以前你家的平房小屋,还有煤炉子,还能烤鱼烤白薯,现在炉子还在吗?”周遥坦诚地看着对方,意思已表达得太明显。嘉咱俩这关系,你不请我去你们家坐坐,你觉着这样合适吗?
“换了一个更好使的炉子,还是烧煤。”瞿嘉说。
“阿姨一直都挺好的?”周遥继续问,“我是说你妈妈。”
“嗯,挺好,她还是那样儿。”瞿嘉答。
“身体好吧?”周遥问。
“挺好的。”瞿嘉说。
“你肯定都没告诉你妈妈我回来了,对吧?”周遥一击即中。
“……”瞿嘉沉默。
“我是谁啊?就你妈妈那么喜欢我,那么待见我!她要知道我回北京了,能不请我去你们家吃饭?能不请我吃你们家的烙饼馅饼炸酱面和蒜苗炒r_ou_丝么?你就没告诉她。”周遥压着全部的情绪。
“你随便吧,你爱说不说吧!”周遥穿好衣服,拎包走人。
“是,我没告诉她呢。”瞿嘉也无从解释,说不出体面的理由,眼前是一大排更衣室的木头门储物柜,2.0的神眼也开始模糊发花。
瞿连娣确实喜欢周遥,特别待见,都好几年了,仍对胡同口那个干净漂亮的男孩念念不忘,总是提起:再找不见这么顺眼的乖男孩,遥遥怎么也不回来看看了呢?
念得次数多了,直到有一天瞿嘉爆发,暴怒,跟他妈妈吵了一架,说:能不能别在咱家再提“周遥”这名儿再提“周遥”这俩字。
每提一次,都是钝刀磨r_ou_。
对于瞿连娣,遥遥就是胡同口的一次让她欣喜的偶遇;对于瞿嘉,那已经远远超出了少年时代所能描述的一切美好。
第31章 秘密
周遥傍晚从球队训练回来, 特意路过东大桥小店, 从芳姐的店里租两盘周润发、刘德华的录像带再回家。
“姐我给你钱了啊。”周遥一笑。
“不用, 跟我还客气?”芳姐擦着台球杆,“你常来晃晃就行, 特别养我们眼!”
芳姐和唐铮那几人又顺便打听:“遥儿,游泳那事,你学怎么样了啊?你到底学会没有?”
周遥一咧嘴:“我这不正学着, 哎呦我去, 我都快要死了!……瞿嘉特别好, 现在每天陪着教我呢。”
“能游25米了没有?”唐铮问,“期末考试50米就过,不用考到深水合格证, 很容易的!”
瞿嘉低头下杆,抬了下眼皮:“5米。”
周遥羞惭地一乐:“我、我继续努力么。”
“进步了,”瞿嘉嘴边顺出小表情,“他现在能在水里漂起来, 漂着不动, 就死活都不往前动。”
一屋子打球客人都在笑,周遥惭愧地抹了一把脸,彪悍的人生谁还没有个弱项呢!
周遥每次在更衣室里,脱掉恤衫, 就露出后脖子上的痕迹,吸引瞿嘉的视线,忍不住就瞟那里。芳姐有一回都问, 后脖子怎么弄的,一大块疤?幸亏没弄你的脸蛋上。
周遥一笑:“脸我要好好护着,还要给别人看呢。”
蒸汽烫伤,水泡愈合之后,新长出来的皮肤比别地方要白,留了一块像白癜风似的疤。现在好多了,白痕已不那么明显。瞿嘉多看两眼不是因为那地方好看,那就是别人都不知道的、属于他俩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