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到风景看透 作者:香小陌(上)【完结】(7)

2019-06-20  作者|标签:香小陌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青梅竹马

  陈嘉就把两手凑在唇边,手里其实就没有琴,没带口琴出来,却能以手型模拟口琴,甚至对得准每个音符应该存在的位置,紧闭的嘴唇里轻轻哼出那首歌的调子……

  真好听。

  周遥目不转睛望着人。

  周遥跟店主买了小虎队三人组以及齐秦的两张海报,八毛钱一张,两张卖一块五毛。他又要买专辑磁带,死活缠着店主砍价,十块钱一盘带子实在太贵了,五块钱吧!“五块钱我们俩一人买一盘!”周遥说。

  陈嘉瞪了周遥一眼,五块钱忒么也是钱啊,谁说要买了。

  周遥当时那样儿,就是把羊皮小夹克往后掀开着,吊在后背上,俩胳膊肘把夹克撑开,胯一扭,戳在音像店里,一双长腿轻晃着,还穿的一双皮鞋。

  清秀,帅气,有范儿。他也就是年龄还不大,年龄再大点儿,他自己就可以印成一张海报,贴在这家店门口,毫无违和感。

  周遥把两张五块钱纸币贴在他下嘴唇上的,叼着,瞅着那店老板,卖不卖,您到底卖不卖?!

  店老板拗不过这种,以为又是胡同里野出来的不良少年,再不卖就要把三棱刀拔出来了。算了,十五块钱给你两盘带子拿走拿走!

  周遥美滋滋儿地把两盘磁带揣怀里,顺手搂着陈嘉跨出店门,冬天里的阳光真好啊。

  “你听吗?你挑一盘拿走,咱俩换着听。”周遥说。

  “不用,你自己听吧。”陈嘉说。

  听个屁,他只有来音像店里才能听歌。

  “那你下回去我们家听,”周遥说,“我们家礼拜六下午总没人,下回去我们家玩儿。”

  ……

  在陈嘉不太靠谱的回忆里,周遥好像也是第一个,邀请他去家里玩儿的。

  中午他俩吃的是烤白薯,就在关东店副食商场门外,路边卖烤白薯的摊子。

  冬日里老北京街头的“老三样儿”,比食堂里可好吃多了,就是糖炒栗子,冰糖葫芦,烤白薯!路边就支着这一个生锈的铁皮桶子,里面生火,冒出一股一股黑烟,铁桶上面摆着一圈白薯,干烤,慢慢地烤熟。

  “红瓤的白薯最好吃,你挑红瓤的。” 陈嘉特意教给周遥。

  “我们那边儿管这个叫地瓜。”周遥说。

  “白薯。”陈嘉说。

  “这瓤要么是红的,要么是黄的,我就没见过白色的!”周遥反问,“你们凭啥管丫叫白薯啊?”

  老子从小到大就管这个叫白薯,陈嘉瞅对方一眼。

  “白薯丫同意你们这么叫么?”周遥道。

  陈嘉瞪了一眼,你吃不吃,你这么多废话?

  “呵呵我也知道叫白薯么……”周遥咧嘴笑了,就是逗陈嘉呢,“我在北京生的,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城里住过,后来才去东北。我们家爷爷n_ain_ai亲戚都还在北京呢。我还有点印象,好像是在东单大街边上、中山公园门口,看菊花展览,我吃过烤白薯……”

  三毛钱一个烤白薯,陈嘉也就请得起周遥吃白薯了。

  他又拦腰把周遥往后推了推:“有火。”

  周遥:“没事儿——”

  陈嘉又说了一遍:“有火,你皮衣服会烧出疤。”

  周遥已经迫不及待伸手去抢了:“这个烤好了,可以吃了吃了!”

  烫,贼烫的。

  周遥“腾”地又缩回来,吹手指,然后再拿,“嘶嘶”地又缩回来,往嘴里含着他的手指,“真烫啊”。

  陈嘉冷笑一声,好像是笑话他瞎咋呼又怂,轻骂了一句“傻B样儿的”。

  “你说我什么……”周遥一肘子从后面勒住陈嘉就往后扳,陈嘉已经空手把一个白薯抓起来了,热气腾腾抓手里正倒腾呢,“烫着”“我靠”“啊——”

  两人勒着抱着打成一团,一个烫白薯在四只手里颠来倒去,周遥狂浪地大笑。还是陈嘉拿了那个白薯,在冷风里吹了一会儿就不那么烫了,帮他剥开皮。然后才去拿自己那块热白薯。

  “还是你手上皮厚,好用。”周遥腆着脸呵呵的一乐。

  “你脸上皮厚,有什么用?”陈嘉说。

  “靠,你又说我。”周遥吃得满嘴都是,笑,“陈嘉你行。”

  一团红瓤在冬日的温度里特别诱人,香气扑鼻,又暖又甜。在周遥儿时的记忆里,烤白薯这玩意儿并没这么好吃。可能是饿了吧……真挺香的。

  他们又坐回一站地的电车,回南营房胡同,回陈嘉的家。周遥也想不清楚要去干什么,就是俩人挺开心的,没晌没晚地就混呗。

  “听听歌,听你吹个口琴。”周遥说。俩人手c-h-a着衣兜,周遥的外套怀里还揣着他的磁带和明星海报,并排挨肩往胡同口走,迎着漫天很细很碎很美的小雪花。周遥高兴了,声乐小王子突然扯开喉咙吼一句:”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

  吼完了看陈嘉,给点儿面子,赶紧接下一句啊。

  陈嘉是下意识张嘴了,但实在不习惯这么傻帽,没理他。周遥自娱自乐地又吼了一句:“我们亚洲——河像热血流——”

  “雪人还在么?早上就化了吧?”他兴致勃勃地问。

  “还在,”陈嘉忽然一笑,“没化。”

  一拐弯,绕过路灯兼电线杆子,就是胡同里他们昨天堆雪人的地方。地上有一片黑黢黢的融雪,被踩成稀烂。雪堆里隐约还能找见碎掉的栗子壳和小红辣椒,“土肥圆”胖雪人的脑袋已经碎成八瓣,身子也瘪一大坑,都碎了……

  两人站着愣住,周遥猛然有点儿失望。

  陈嘉抬眼,就那胡同墙上,有人用粉笔之类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大字,骂人的话,骂谁“臭傻B”“没爹养”之类的。早上路过时候还没有的,很明显的。

  “没了就没了,回家呗。”周遥抬胳膊搂着人要走了。

  身后胡同口有几个少年在嘀咕,瞟他们,挑衅似的笑了两声。陈嘉停住脚,猛一回头,那时脸色就变了,怒视。

  房檐上头的天色骤然陷入y-in霾,一阵冷风吹进胡同,穿堂而过,卷起雪花。

  其实就是闲了没事儿手欠、瞎捣乱,一帮半大的屁孩子,能有多大怨多大仇怎么的?当一个孩子往来都是形单影只,看起来极为孤僻冷峻不合群的时候,或者他的家庭暴露了激起旁人轻视嘲笑的弱点,他就容易成为被其他群体轮番嘲弄的对象。

  连一个雪人都不放过。

  只是陈嘉今天碰巧没有耍单,今天碰巧让周遥目睹了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注:“我们亚洲”那两句,是90年亚运会主题曲《亚洲雄风》,刘欢韦唯唱的。)

第4章 端倪

  只是陈嘉今天碰巧没有耍单,今天碰巧让周遥目睹了一回。

  陈嘉甩开他的胳膊,突然调转180度就过去了,还两次低头弯腰捡了什么东西。

  “……”周遥猝不及防,喊,“哎?”

  对面几个捣蛋的少年也炸窝了,叫嚷着要抄家伙自卫。陈嘉低头是在刨雪,掊起一捧雪,用力捏了一个很硬的雪球,眼神比手里雪球还硬。

  只是捏雪球吗?周遥觉着不对。

  陈嘉突然发飙拉开步子就是一发凶狠的炮弹!平直球暴力而精准,直s_h_è 脖子。有人中弹了发出“啊”一声惨叫,捂着脖子嚎叫逃跑……

  陈嘉应该是在雪球里裹了一块石头,来狠的,是用石头捏的雪球。

  一群人抄家伙,陈嘉从不知谁家门口顺手就拎过一根勾蜂窝煤用的铁钩子!

  那户人家探出头来,扭脸又缩回去了,就没管。

  铁钩子从墙边剐过去时那声音特别尖锐,周遥都被吓了一跳。他飞扑过去一把搂腰,在陈嘉试图用铁钩子抡人的时候,把这疯子给搂回来。

  他那时瞥到陈嘉眼底s_h_è 出的戾气。手指的骨节粗硬结实,攥着一根铁家伙冲出去时那副表情很暴力,那种感觉让他非常陌生、震惊,有点儿吓着了……他毕竟也才认识对方两天,他以为已经挺熟的了,就是玩伴,反正他跟谁都自来熟、好人缘。

  不就砸了一个雪人么,在周遥眼里这真不算个事,他也就回头理论几句,把那几句三字经骂回去就完了么。

  “瘪打,败闹这个!”周遥紧张地低喊,来了一招亲热的熊抱,“算了陈嘉,走吧……”

  陈嘉一铁钩子横扫,在周遥的死拉硬拽和干扰阻挠之下,终于没有抡到哪个小捣蛋的腿骨上造成严重伤害,一钩子抡在水泥电线杆子“腿”上了。

  那倒霉碍眼的电线杆子,也不知道躲,被砸出一枚小坑,噪音充满了撕裂感。

  杆子顶上的路灯都摇晃了,少年面色y-in郁……

  那天周遥熊抱住陈嘉,终于把铁钩子夺了丢到墙根儿,内心暗生余悸。

  他转身很有气势地绷了脸,跟远处几个胡同孩子说:“有什么事儿好好说么,别背地里偷摸捣鼓事儿毁人东西,成么?”

  其中有个孩子就是昨儿刚跟他们打雪仗打输了的,估计很不服气,周遥说“等着你们”,却没想到人家另找方式把吃亏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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