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出晚归,俩人轮换,有时朋友夜班唐铮白班,有时就是朋友走白班唐铮跑夜班。他反正也不怕,无所谓白天黑夜,兜里揣一把家伙,车后备箱里藏个铁钩子,在大街上混惯了。
开出租的钱也很不好挣,尤其对桑塔纳,那时竟然还算是上路的高档车,公司收缴的份子钱就很高。每公里计价却比“黄面的”贵几毛钱,愿意坐的乘客就少,每天跑得很辛苦也就挣个百八十块。
但这一个月下来,已经是他爸在机床厂做后勤工人时工资的三倍。
“干俩月了,真他妈累,简直是拿命挣钱。”唐铮说。
唐铮在饭桌上点了烟,盯着涮锅子抽烟。
“注意身体,多保重啊哥,我们俩都挺担心你的。”周遥替瞿嘉把话都说了,因为瞿嘉在饭桌上就埋头吃r_ou_,都不说话。
“我身体好,我能扛。”唐铮一笑,“其实生活上也没多大变化和区别,以前我也不怎么上课,我就不是个念书上课的料,也是整天在外面混,现在仍然就这样儿混……最大区别就是再也不用训练了我cao!太好了!!就是把老子以前在cao场跑道上蹬出去的那些力气,都花在干活儿赚钱上。”
说得非常轻松,没有一句抱怨和牢s_ao。
因为抱怨没有用,你不拼命挣回这份尊严,没有人会主动施舍。
“这家羊r_ou_好吃,谢谢遥遥啊。”唐铮说。
“我也觉着这家老字号的羊r_ou_新鲜地道,你跟瞿嘉都爱吃。”周遥笑说。
“瞿嘉他爱吃是肯定的,羊r_ou_怎么做他不爱吃?”唐铮一笑,“以前我带叶晓白也来过这个店,连她都爱吃,她都吃这个羊r_ou_,你说这店能不好吃么?”
三人一齐沉默。
很多事情都好像回不去了。周遥以前跟瞿嘉也来过这个饭馆,挤在角落的一张小桌,从铜火锅里捞起一片烫熟的羊r_ou_,俩人就凑上嘴叼那片r_ou_,特别幼稚地玩儿“亲亲”。
现在再也不玩儿幼稚了。
周遥就在桌下碰触瞿嘉的手,指关节和指甲互相摩挲。瞿嘉反掌一下子握住周遥的手,握着他的男孩。
“铮哥你就放弃了么?”周遥说,“以后就不见晓白了?……我不希望你这么容易就认输,就放弃,凭什么啊?!”
周遥这个双手双脚拥护支持的态度,从潜意识里,在他内心深处,唐铮叶晓白就是他和瞿嘉的一面镜子,一道影子。
镜中的月,水中的影,突然间就破碎了,对他和瞿嘉都是强大的心理冲击。本来就说不上多么坚强厚实的信心,半边角不知不觉就塌掉了。
他自己都没想认输,从未想过放弃他的瞿嘉,唐铮怎么能认栽放弃?
唐铮什么人啊,被钢管打爆头都打不服不会哼一句软话,被派出所拘留了十天你服软了吗?
周遥都不服。难受,不服。
“我没放。”唐铮深吸一口烟,“我爱都爱了,我绝不会放手我爱过的女人。”
这话是看着那俩人说的,让周遥瞿嘉同时震撼和沉默。
“老子现在确实太穷,没能耐,没资本,我什么都没有,我又凭什么啊?她家长骂我骂得没错,癞蛤蟆吃天鹅r_ou_你想什么呢,你还就是吃不起,你就是配不上。换作我是家长,肯定也不乐意老子没准儿也想砍人呢!”唐铮说,“可是,人是一路走一路变的么,咱这岁数也不用着急,咱们来日方长,我反正比她爸她妈年轻吧,我能活得更长吧!”
瞿嘉都听得怔住,点了这晚上第一根烟。
唐铮比他大两岁,这两岁没有白活,有些话好像就特意说给他听。
“我还能混,我还能挣,咱们看将来。我现在是配不上,等我配得上她了,我再回来。
“十年,二十年的,老子再杀回来。我不用她等我,但是咱们走着瞧,我绝不会放弃她。”
“……”
第75章 挣扎
吃完饭唐铮把周遥先送回家, 尽管饭馆明摆着到瞿嘉家的路程近多了。
把周遥先送走, 才能跟瞿嘉单独说几句话。
虽说仨人是死党, 三剑客,关系还是能分出远近与亲疏;是同一个山头上土生土长的, 还是后天从别的山头移植嫁接过来的,“嫁”过来的。所以,有些话, 瞿嘉可以对唐铮说, 但就是不愿意对周遥讲出来。就是憋着不说。
雪天路滑, 天空逐渐y-in暗,十字路口红绿灯的颜色竟都变得模糊,偶尔辨不清身在何处。
“开车手真稳。”瞿嘉说。
“开得也多了, 什么烂天气都习惯了。”唐铮说。
“等我能考本儿了,我也考一个,出门干活儿你带我啊。”瞿嘉说。
“你要干吗?”唐铮深深瞅了瞿嘉一眼,“你用得着吗。”
“用得着吧。”瞿嘉表情平静, “你爸都下岗了, 我觉着我妈也快了,厂子都快要拆成一片废墟卖掉了。”
“还没到呢,就先别想。”唐铮说。
“我是男人我养家!”瞿嘉非常干脆的,“养我妈。”
车窗上一层哈气, 窗外雾气之后是朦胧的街景,三里屯附近更多的餐厅、迪厅和娱乐城纷纷盖起来了。漫天雪花飘下,天上飘洒得细碎晶莹的冰凌是真白, 街边却又流淌着泥泞的黑色雪水。这就叫做云泥之别。
他们这群在云下奔跑的少年,真的好像一夜之间,都长大了。
他俩坐在车里,唐铮就又点了一根烟。
反正周遥已经下车了,不然瞿嘉可舍不得让周遥在冬天密闭的车厢里吸二手,刚才他上去就把唐铮的烟给掐了。
一人守了一扇车窗,让冷空气灌进来,扑在脸上。伸出手去弹一弹,看烟灰与雪花一起飘散,想念心里装的刻骨铭心的那个人。
唐铮伸出车窗外的左手,lū 开的羽绒服袖口,也露出一段红色绳结。
等红灯时,这人探身过来,打开副驾驶位前方的储物箱,拿保暖手套。脖子上,从衣服领口里掉出来的,依然还是那块白色萤石挂坠,瞿嘉就看见了。
“他们在学校八卦你,”瞿嘉终于问,“到底做了没有?……那事冤枉没冤枉你?”
这种话题也就背着周遥才聊。
“我跟晓白?我们俩做了没有?”唐铮冷笑一声,瞟一眼瞿嘉,“他们都说我什么了?耍流氓欺负女孩儿是吧。”
“进了局子直接要逼我认强jian未遂。”唐铮说,“我没做过的我不会认。”
瞿嘉骂了一句“cao他妈的”。
“我能欺负她吗?”那表情很难形容,唐铮眼眶也微红,“没有,我没干。老子要是就想来那个,就爽一炮,也不会找她这样儿女孩。”
“我就是,让她给我lū 过一炮……”唐铮绷不住笑出来,回忆的滋味可能也挺甜的,“我没碰她你信不信。”
“信。”瞿嘉说。
因为唐铮动真心了,就像他瞿嘉对周遥也是真心。就为了爽一炮,找谁爽不行何必走得如此坎坷艰难!
唐铮突然乐了:“别光说我,你呢,早就把遥儿办了吧?”
瞿嘉哼了一声:“没舍得办。”
“熬多久了!”唐铮抖肩一笑,“你们俩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了吧?少他妈在老子面前装纯情少男。”
“周遥就是纯情少男,他可纯了。”瞿嘉眼底现出柔情,“我又干吗欺负人家?我不干那事儿。”
唐铮又一乐,后半句玩笑话没好意思讲出来:你不干,恐怕周遥哪天憋着要干你,你傻冒儿啊先下手啊……看周遥那身材,绝对不弱,在床上你未必打得过,你以为你们俩是像我和一个姑娘似的?
瞿嘉别过脸去吹冷风,被唐铮连续拷问,耳朵就红了:“不舍得碰他,就没想过来那个。”
唐铮点头:“很爷们儿啊?”
你有你的自尊,我没有么?
瞿嘉说:“将来没混出人样儿来,我也不动他。我不占他便宜,等我配得上周遥了,能让周遥做我媳妇了我再办他。”
……
周遥妈妈给唐铮的那张名片,没什么用,唐铮这号人又不进高等学府进修音乐。那更多是出自一个母亲所能表达的精神支持与安慰。
但周遥后来塞给唐铮的那张名片,挺有用的。
瞿嘉都很纳罕:“你怎么有路军儿他爸的名片?”
周遥说:“我就顺便要的,碰见他就要了一张。你没要过吗?”
瞿嘉别过脸去:“没有。”
显得那么亲密热乎干吗啊……
周遥笑说:“你不知道,印了名片的人,都特喜欢给别人发名片!他非要给我一张……”
瞿嘉一哼:“是么。”
他也不好意思跟路军儿他爸搞得太近乎。严格说来,那也算是他老妈的前任对象儿、“前男友”吧?那俩老家伙据说已经算了,吹了,老王同志没准儿已经去厂子里别的或失婚或丧偶的中年女同志家里,屁颠屁颠儿的送烤j-i腊鱼去了……他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