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北没撒谎,他是真的要去看医生,约好的心理医生。至于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原因很简单,因为林睿北感觉自己脑子有病。
预约的名牌心理医生私人医院。林睿北只戴了一顶帽子就开车过去了,在精神科的小休息室里坐着等待,这里空无一人,除了前台坐着的小护士和他自己。林睿北低下头,盯着自己脚上的匡威converse weapon86出神。
前台的小姑娘不住地从桌子后面悄悄望着玻璃后面的这位大明星,害羞的不好意思开口要签名,把尖叫和激动都咽进肚子里,但一边又有点疑惑为什么大明星要来精神科看病。她打量着年轻的男孩,睫毛又长又软,侧脸的轮廓线像画出来一样流畅,尖尖的下巴不盈一握,只是坐着就漂亮地让人心动。
突然,精神科休息室的门再次推开,林睿北抬起头,和走进来的人正好对视。
两个人的动作同时顿住了。时间如同静止一般,林睿北在短暂的一秒内喉咙仿佛被紧紧攥住又松开,还没反应过来,胸腔窒息的生理难受先快于思绪地传进大脑。为什么这段时间没见他又帅了呢?林睿北有点烦躁不安地想,帽檐下的漂亮桃花眼飞快转开,有一个太赏心悦目的前男友在一定意义上是不太好的。
周倾念明显也愣了一下,他们都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重逢。他甚至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标示,确认是“精神科诊室”没错。
“……”
林睿北忽然感觉很不自在,好像之前所有的伪装和自以为的变化在重新见到周倾念的那一刻全部消失了。其实到现在为止两个人也没有分手多久,甚至不如当初在一起时异地工作拍戏分开的时间久,但是却感觉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周倾念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到他旁边坐下,两人中间自然而然地隔了一个位置。林睿北自始至终都没有转头,视线停留在前面的玻璃门上,他不知道周倾念的神情是什么样的。
空旷的等候室内,两个俊美的男孩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坐着,同样双手c-h-a兜的姿势,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空气似乎流动的缓慢,甚至可以r_ou_眼可见阳光下细小的灰尘在飘荡,然后落到一尘不染的白色大理石地面上。
“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左边的男孩毫无预兆地开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很低。
“……看病。精神有病。”
右边的男孩轻而认真的说。
“……”
周倾念没说话。
“你怎么在这里?”林睿北视线仍旧停留在玻璃门上,下意识反问。
“失眠。”周倾念回答的简洁无比。
一阵沉默。没有人再继续说话,想说的太多了,所以一时也就变成了无话可说。不知道为什么林睿北忽然有点想笑,看来他们都一样。
分手之后他们都过得并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诊室的门终于打开,林睿北站起来跟着医生走进去。在起身的那一刹那他有点后悔了,来这里很可能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他感觉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了。
“请坐吧。”医生道,把戴着的无框眼镜摘下来放到桌子上。林睿北在她对面坐下,全程心理医生都在看着他,目光莫名有一种打量一斤猪r_ou_的错觉,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几乎快要忘记的很久以前初中看心理医生时的经历,这两位医生的目光隔了多年却意外的如出一辙。
林睿北很讨厌这种目光。
“聊聊。感觉最近的状态有什么问题?”医生道:“有没有什么想倾诉的?”
林睿北眨了眨眼睛,片刻后道:“没有。”
他几乎预感到医生要暴怒了,没有还他妈来见医生干嘛,陪着喝杯茶?但是出乎意料,他没看到医生露出什么表情,只是若有所思地开始在纸上记着东西。林睿北眯起眼睛,他看到上面刷刷刷写着几个字:“易爆易怒,情绪管理很差。”
“……什么玩意儿?”林睿北难以置信地说,“什么叫易爆易怒?你到底会不会诊断?!”
然后他看到心理医生淡定地在纸上继续写:“自我认知也很差。”
林睿北感觉自己再待下去要疯了,孙岂明给他推荐的这是什么垃圾心理医生,他真是烦躁到了极点,二话没说起身就朝外走。
摔上诊室门后,林睿北刚走出一步,就看到了休息室里的周倾念——他刚刚气得都已经把他也在这儿这个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反应过来不由僵硬住,后者明显也很惊讶他居然才进去两分钟就出来了。
林睿北感觉刚才的烦躁在打开门看到周倾念的一瞬间都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另一种情绪,比烦躁强不到哪儿去的情绪,夹杂着清冷的沉默不语。有没有什么好的教科书讲一讲该怎么面对前男友——如果在医院里重逢的话,是要聊一下主治医生还是聊一下你有病我也有病?或者直接像没看见一样转身就走?
周倾念忽然起身,朝他这边走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林睿北垂下眸子,感受到对方和他擦肩而过时带起的风,然后身后传来开关门声。
林睿北一个人站在原地,全身的骨骼都好像被残忍地一点点锤成渣屑粉末,在这阵风中飘散零落。
当周倾念从诊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了林睿北的影子。他低下头,看着手机上半小时前收到的陌生短信。
“晚七点,KevinDar会所。相信你会愿意和我聊聊的。林渭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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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Dar坐落在北京城西面,是一家全私人会所。六点五十分,停车场开进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上面走下一个年轻男人,戴着墨镜和帽子一身黑衣,仿佛随时都能融进黑暗中。
林渭何站在二楼的包间落地窗前,垂眸看着周倾念将车钥匙扔给门童,走进会所大门,脸上流露出一丝看不透意味的笑意。果然,他就知道,哪怕只有一个短信,周倾念也必定会来。
林家。
林睿北一个人站在巨大的镜子前面,刚刚看完剧本现在脑子里都是混乱的,他抬起手把空调降到15度,贴在镜子上喘息。太热了,好难过啊。真的。好难过啊周倾念,难过到想抽烟。林睿北闭上眼睛,他又想起了下午在医院的相遇,眼睛里有一种即将出现液体的隐患,他立刻深呼吸了一口气。
林睿北脸靠在冰凉的镜面上,不由自主回想起曾经两个人在一起时的感觉,几乎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感觉,接吻的时候对方喜欢的风格,前戏和调`情几乎熟悉地闭上眼睛就可以想象出动作。林睿北闭上眼睛,手顺着自己的脖颈到锁骨再到胸前,想象是周倾念的气息。
他好像好久没跳舞了,林睿北突然想起来。林家大宅的客厅很大,足够用来跳舞。他又下意识想起了当时母亲刚去世后他为了发泄情绪在SK练习室疯了一般练舞——恍若隔世。那天晚上他们在一起,在雪夜里车震。
林睿北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经过刚才的动作扯下了一些衣领,锁骨上方的白`皙皮肤露出清晰的红痕。他的视线落在上面,表情和动作同时顿住了。
尽管林睿北一直非常不在乎这些,但是在这一刻他不得不被迫承认,他真的太脏了。他太脏了,不知道是不是人和水一样都只会变得越来越浑浊。他配不上周倾念这是事实,周倾念到底喜欢他哪里,林睿北真的很奇怪,他自己就是个神经病、婊`子、没有底线的废物,生活和所有的亲人家庭都是黑暗肮脏的,哪怕做明星都是大片黑粉被骂的流量——没错,林睿北顺着镜子滑坐到地上,他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流量,尽管曾经他多么多么想去做一个真正的演员,但一切就好像命中注定一般无法改变。
乔椿说的对。他和敬玟童太像了,他只能成为敬玟童。他原以为他不是他,但是现实却给他了一个耳光。
KevinDar会所。
说起来有点难以置信,这其实并不是周倾念第一次见到林渭何。周家作为商界白道里前三把金交椅的大家,对林家这种偏黑道上面的企业虽然很少接触,但圈里各种年会晚会偶尔还是能见到的。周倾念身为周家的少爷,曾经见过林渭何几次,而当年他从来也没有想到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或者说除了对林睿北以外,其他的地方他都很正常。哪怕后来认识林睿北之后,他也从来没有把两者联系到一起过。
只能说林家当年的事压的太好了,哪怕圈里都一点没有传闻。
“周家的少爷果然,和周总一样气质非凡。”林渭何十分客套地微笑道。周倾念没有说话,他淡淡地把视线落到桌面上扔过来的那个U盘上,然后扯着嘴角轻轻呵地吐了一口气。
“果然。”周倾念似笑非笑地把桌子上的U盘拿起来,放到手里掂了掂,眼睛里的神情看不出意味:“这招真的似曾相识啊,林总。”
林渭何也没有否认也没有尴尬,光明正大地耸了耸肩。
周倾念缓缓摸索了那个U盘一会儿,转头看向窗外灯火通明的繁华夜色,时间好像在刚才那一刻回到了两个月前。那天晚上他也是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短信,但是没有署名,告诉他信箱中送了一份礼物。
——“你以为林睿北爱你?那么你可以猜猜当他看完这些照片后会是什么反应,打个赌吧,我相信他必定是装傻宁可对你演戏找别人帮助也不会和你说的。所以明白了吗,他根本不爱你,因为他是个婊`子,他不懂怎么去爱。”
那条短信中的字句直到现在仍旧可以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周倾念不得不说每一次似乎林渭何说的都是对的,他没法去反驳,现实仿佛在肆意嘲讽他每一次的错误和每一次对林睿北的信赖。他们都变的无可救药。毫无疑问,这个U盘里肯定是一堆这几天的艳照,甚至还可能有录音视频什么的,林渭何这种完全没有底线的人什么都可能做的出来,从当时那些信就能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