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电脑机箱,死沉死沉还嗡嗡作响,俩人再次趴桌上狂笑。周遥笑说“吃枇杷你吃枇杷”,瞿嘉吐了俩核出来,转脸塞到周遥手里:“烦,给爷拿走!”
其实,哪真是为了来玩儿一台破旧的电脑呢?
周遥就是想带瞿嘉回家。在这个明媚的午后,瞿嘉坐在他的房间里,他每晚写作业的书桌前、椅子上,坐在他的床上。
瞿嘉一直不乐意踏进周遥家大门。他真的就不愿意来吗?他不想看遥遥的一切吗?……
俩人又捣鼓捣鼓地冲咖啡喝。没有煮咖啡机,速溶雀巢和植脂n_ai沫就是时髦东西了。瞿嘉把奥利奥掰开,蘸了咖啡,递给遥遥舔,用热咖啡蘸软了特好吃。
“去撒尿。”瞿嘉起身,往过道上走。
打开一个门……不是。杂物储藏间,里面一堆擦地擦窗的工具和清洁剂,还有周遥的球鞋和护腿板。
再打开一门……还不是。挂大衣的?衣帽间?
瞿嘉愣在走廊里,微微的尴尬。
他在周遥家待了一个多小时了,他就还没弄清楚,对方家里是一共几室几厅,好像房间挺多的。他一进门走路就不抬头,不看房间,左拐右拐,就没认清方向。发觉自己真他妈是胡同里混出来的土鳖,进了楼房公寓,他竟然会迷路,待不习惯。
他自己家就一间房,俩床,中间竖一个隔板,能迷路啊?
“你们家厕所呢?”瞿嘉低声问了一句。
“厕所啊?”周遥伸头,“就右手那个门啊,拐过去。”
瞿嘉终于找见洗手间的门,迎面就是一股空气清新剂的人工香精味道……真香……
终于登堂入室,他俩在那个下午,就躺在周遥房间的床上,无所事事,享受从窗口洒进的阳光,让光芒铺在紧挨的身体上。
周遥把脸偏过去,鼻子总忍不住乱嗅。
那时候,特别特别迷恋一个人的时候,是连对方身上的味道都着魔。
然后,瞿嘉会伸开胳膊搂住他,亲他头发、耳朵,甚至把手伸到他t恤衫里面……这已经是俩人最隐秘的亲密。
瞿嘉躺了一会儿,伸开脚,皱眉:“我袜子呢?!”
周遥:“问我?”
瞿嘉:“你刚才给我脱的。”
“我给你脱了吗?”周遥说,“自己找找。”
瞿嘉说:“你给我脱哪了?你给我找。”
周遥轻踹了一脚:“老子不管,你自己找!”
靠——瞿嘉光着一双脚,都懒得动。周遥装睡,斜眯眼瞟对方的动作,又瞟那双爬着淡青色血管的相当骨感的脚。瞿嘉的脚型细长,脚趾好像也长,怎么看他都觉着好看。
瞿嘉大爷以一头大树懒的缓慢移动速度,慢慢翻了个身,在床上找个袜子都要困难死了。四处一瞟,没有,“你把我袜子扔哪了?!”
周遥绷着脸不吭声,眼里暗藏一股期待,但不说。
瞿嘉无可奈何地继续找,扒住床边,探头就往床下看过去。饭饱了头昏眼花,这一探就大脑充血,“啊”了一声,就要往地上扑。
“哎……”周遥眼明手快,一把抓住这人裤腰带,拽住下半身。
瞿嘉上半身挂到床下,“砰”得一手撑住地板:“卧……槽……你、你……”
视线倒立,昏头巴脑地往周遥床底下一瞄,袜子……好像……真的在。
“找着了没有啊?”周遥比底下那位还急呢。
“……”
室内突然陷入一片寂静,仿佛周遥的床下另有一番洞天。瞿嘉不吭声,睁眼仔细往床下瞅,2.0的视线都不够用了——这是什么。
周遥床底下扫得干干净净,一看就特意归置过。底下藏着一只大号的水晶玻璃罐子,里面盛满五颜六色亮晶晶的东西。旁边果然丢着某人的臭袜子,寻着味儿为他指路。
瞿嘉愣了那么几秒,似乎明白了,撑地的手一抖,下意识就想去够那个罐子。
支撑手一动,整个人直接倒栽葱了!
啊——周遥连拉带拽把这人裤腰薅住,突然爆笑:“你先上来上来!……掉下去了你个小傻逼……”
裤子都忒么给扒下来了,露出半边浅蓝色内裤。瞿嘉粗暴地甩开周遥的手,一个骨碌滚到地上,钻床底下把大玻璃罐子够了出来。
周遥拿枕巾把脸一蒙,啊,真害臊。
一个大号水晶玻璃罐子,盛了满满的代表思念的纸鹤。不同颜色的珠光彩纸,一个一个叠出来的,看起来费了不少功夫。周遥手工不成,手指头糙,费劲叠了好几个月,自我感觉还挺臭美,终于能送出手了。每天晚上悄悄地,还不能让老妈发现他叠这种小女生的玩意儿。
上次在酒吧,瞿嘉就给周遥叠了一只,周遥回赠一罐。
瞿嘉坐在床头的地上,把罐子打开看,笑了一下:“你干吗啊……”
周遥一哼:“叠着玩儿的。”
瞿嘉:“给我的啊?”
周遥:“谁爱要谁拿走呗。”
瞿嘉:“已经收过这些东西了。”
周遥:“那我就送别人了啊?”
瞿嘉:“你还想送谁?”
周遥:“那你要不要?……拿走不拿走么?!”
瞿嘉低头不说话,嘴唇弧度快要咧到耳朵根儿,心里特别舒服的时候,那笑容是静谧无声的。阳光下的肤色,由小麦色缓缓化作一股迷人的蜜糖色,好像浑身四肢血脉里,灌的都是醉人的蜜。
周遥又伸出脚丫子,踹他一脚。
瞿嘉笑。
在午后的那个瞬间,他醉在周遥为他洒在床头的这片阳光里,觉着他所拥有的这一切,美好得简直不真实。
第55章 狐疑
不知不觉待得时间就挺长的, 周末整整一下午, 默默地, 都舍不得说走。
周遥勾勾手,他俩钻到爸妈房间里遛达了一圈, 手贱的毛病,四处瞅瞅有什么好东西。
瞿嘉站在门口不动,看着。铺了藕合色真丝床罩床品的一张双人大床, 对他的家庭而言, 都是很陌生的。
双人床, 挤着不别扭?俩人盖一床大被,半夜扯来扯去的,不得抢被子吗?一人儿单着睡多自在, 他想盖被就盖被,想蹬被就蹬被,想光着睡就光着睡。
“哎,别看了。”瞿嘉说, “让你妈看出来了。”
“没——事儿——”周遥满不在乎, 在家一贯四处乱窜,受宠的,嚯嚯习惯了。
“哎你过来。”周遥又勾手,发现好玩意儿。
瞿嘉不情不愿地绕过大床, 走到靠窗的地方。那是俞女士的梳妆台,化妆盒。
“哎,抹的, 看看都有什么……”俩人挖宝似的,开始掏。
“不是你从小用的睫毛膏么?”瞿嘉一乐,脑海里清晰而过的,仍是周遥少年时代参加合唱团的傻样儿。
“我可没用过啊。”周遥打开一管睫毛膏瞅瞅。
“我给你抹。”瞿嘉说。
“不要!”周遥笑,“老子给你抹!”
“我睫毛够长了,”瞿嘉说,“你哪儿哪儿都短。”
一管睫毛膏快要让俩人给玩儿干巴了。好像是欧莱雅的,超市专柜还卖挺贵的。
化妆盒里还有一排个钟颜色的口红。俩人默默地又不说话了,这个下午的阳光就是有魔力的,让他们默契、快意又无言。周遥下意识就挑了一支颜色低调的,不是大红大紫,是茶玫瑰色带着浅金珠光。
瞿嘉不由分说拿过口红,扳过周遥的下巴,爷给你涂。
周遥一笑,乖乖坐好,没有拒绝。
俩人之间,就好这唯一r_ou_麻的一口儿,属于他二人之间绝对的秘密,绝不能让外人瞧见这种爱好,见不得人。他们倘若在十六岁时才相遇,也不会发展出这么神经病的“爱好”。
瞿嘉跨在周遥面前,把两条腿岔开,弯腰,小心翼翼地给周遥勾勒唇型,涂满浅金玫瑰色。
“好看么我?……能见人么?”周遥咧嘴,立刻暴露半颗沾了唇膏的门牙。
“只能见我。”瞿嘉哼了一声,帮对方抹了抹牙齿。
周遥坐着不动,仰望等待,来啊。
瞿嘉再次弯腰,微微偏头,捏着周遥的下巴,在遥遥嘴上,给自己碾展,涂匀……
客厅餐桌旁边,是周遥老妈的钢琴。
他俩那天后来,就弹那架钢琴。周遥不断怂恿,特想听:“你给我弹一个。”
“老是不练,都忘了,不会弹了。”瞿嘉垂着眼说。
确实好久没练琴,别说钢琴,瞿嘉现在连吉他和架子鼓都快废了!整天就跟周遥混在一起,逛街,吃饭,踢球,有周遥在的地方,就有他。他都好久没怎么练琴,往常那几年,一个人窝在芳姐的录像厅小黑屋里,独坐在钢丝床上苦练修行,弹琴唱歌技艺日进千里,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他现在抱的是遥遥,他还有心思抱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