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禤正要点头,小石头已经道,“大将军,殿下用过早饭了,他不能吃太多,否则会肚子疼。”
李禤回头瞪小石头。叶繁忙道:“殿下可以尝尝。”他说着把筷子先递给李禤,李禤这才满意了些,伸筷子挑了一口那看起来味道就不如何的咸菜,只咬了一咬就吐出来,皱着眉头一叠声要漱口。小石头赶忙捧茶过来。
折腾了这一回,李禤对叶繁的饭菜再也不感兴趣了,一面托腮盯着叶繁吃饭,一面问:“大将军吃这些饭菜,便能如此强壮么?”
“……大、大概,臣粗茶淡饭吃惯了。”叶繁飞快往嘴里扒饭,完全吃不出味道,“殿下是有何事?”
“皇帝哥哥让你做本殿的老师,你准备怎么教本殿?”李禤兴冲冲地问。
“……臣只是一介武夫,恐怕教不了殿下什么有用的东西。不、不过,只要臣会的,定当竭尽全力。殿下想学什么?”
“骑马s_h_è 箭?舞刀弄枪?”李禤又在叶繁结实有力的手臂上捏了一把,笑眯眯道:“本殿下,想像大将军一样强壮。”
……被一个断袖这么肆无忌惮地摸来摸去,叶繁真觉得他要疯了。他放下饭碗,磕磕巴巴说,“不、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臣觉得,殿下还是从基础做起。”
“好啊。”李禤爽快地答应。
叶繁吃完饭,要去军营,才发现他的门没了。
李禤一脸理所当然,“本殿让他们堵上了。”
叶繁:“……”
两人一起去了军营,升帐议事毕,叶繁叫住了负责军营里文书工作的杨主簿,朝李禤道:“殿下,这位是杨主簿,您先跟他熟悉营里的事物,待熟悉了,臣再教您其他事物。”
“哦。”李禤盯着面前和他一样瘦弱的杨主簿,面无表情地应了个字。
杨主簿被看得直冒冷汗,心惊胆战地看向叶繁,“大、大将军,卑职,卑职——”
“先这么定了!”叶繁果断地说完,大步朝营帐外走去。营帐外,张孝忠和一小队亲卫已经准备好了马匹,他们今日要去查阅周边的布防,并重新绘制京畿的地势图。
叶繁正要上马,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大将军,真是一位好‘老师’呢。”他头皮一麻,就见李禤跟了出来,正冷不丁儿瞧着他。
然后李禤的视线落在队伍中的冯主簿上:“那位冯主簿,也是文职,他怎么能一起去?”
冯主簿忙道:“卑职要跟着大将军去画地势图。”
“画图?本殿下也会。”李禤道,“换本殿去。”
冯主簿急急忙忙把身上装满炭笔和画布的布袋摘下来,恭恭敬敬捧给李禤。小石头忙接过来,小声提醒:“殿下,您不会骑马,怎么去呢?”
李禤一呆,旋即问:“大将军乘坐哪匹马?”
冯主簿指了指前头那匹高大的深棕色骏马。李禤毫不迟疑地走过去,叶繁紧跟过去,严肃道:“殿下,事关京城布防,不得儿戏。”
李禤也道:“骑马s_h_è 箭本殿下虽不会,但画图还是会的。大将军,你也别太小瞧本殿下了。”
说话间,小石头已眼皮活泛地跪在马边,李禤踩着小石头的背,爬上马,但还是有些紧张,不小心揪到了马鬃。骏马长嘶一声,扬起前蹄,眼看要把李禤掀下马背!叶繁大惊,一跃跳上马背,一手护住李禤,一手揽住缰绳,俯身拍了拍马颈,温声道:“红骢儿,不怕。”
第80章 前前前前世⑤
听到叶繁的声音, 骏马安静下来。
小石头为难地站在马前头,“殿下,您和大将军共乘一骑, 小石头怎么办?”
“你在军营里等着。”李禤好心情起来。
“至少带个护卫——”小石头仍旧不放心。
“有大将军在。”李禤兴高采烈地拍了拍马背,骏马打了个响鼻,不安地动了两步,吓得小石头立即瘫坐在地上。
叶繁轻叹, “殿下,这可不是去游山玩水。”
李禤一噎, 不满道:“本殿知道, 本殿在皇帝哥哥的宫里见过大唐地势图!本殿的画艺又是韩相教的,他可是本朝第一画师, 你还不放心么?”
叶繁从小石头手里拿过装满画具的布袋, 随手挂在身上,凝眉道:“臣不敢。”他看向身侧也都已上马的张孝忠和军士,命令道:“出发。”
未出军营前,叶繁刻意放缓了马速, 看着怀里这个金雕玉琢的任x_ing少年, 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李禤却是昨夜y-in霾一扫而光,十分安心地靠在叶繁怀里, 不住地看天看地看风景,兴奋极了。
“殿下, 这样慢慢悠悠可能中午都到不了,臣要加快马速了。”叶繁提醒。
李禤爽快地点头。
叶繁双腿夹紧马腹, 把鞭子挥了下去!
骏马飞驰。
本来以为李禤会害怕,叶繁搂在李禤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一些,没想到李禤迎着疾风,竟快活地笑出了声。这还是,叶繁头一次听到这位律王殿下的笑声,不由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啊,笑容灿烂,熠熠夺目。
道旁青山碧水,花Cao烂漫,从余光中飞速闪过。
叶繁内心,恁的生出一股出来游山玩水的恍惚。
*
麟游镇地处渭北丘陵区,周边山势虽不高,却曲曲绕绕,地形十分复杂。一行人到了中午,才走了半座山头,连叶繁都有些乏了,便命人在靠水处饮马休憩。李禤自然没了早上出门时的神采飞扬,他垫着叶繁的披风,独自坐在人群外的一块大石上,拿着炭笔,埋头整理早上的画布。
叶繁拿了水过来,见李禤虽然蔫儿了些,竟还在整理早上的画布,一阵惊讶,不由道:“殿下,先歇息会儿吧。”
“过会儿怕忘了。”李禤头也不抬道。
叶繁拿着水囊坐在一旁看画布——虽然李禤起初有些茫然,不知如何下笔,但叶繁简单教了几句,便很快上手,而且画功了得,画得非常仔细,甚至叶繁偶有忽视的大石大树,李禤也能指出来。
此刻看着那一丝不苟的画布,虽然只是有些潦Cao的初稿,但叶繁还是觉得有种……杀j-i焉用牛刀的惭愧感。
“殿下懂兵法么?”叶繁问。
“小时候跟着皇帝哥哥看过几本兵书,算不得懂。”
叶繁笑赞:“陛下曾夸您‘聪慧’,臣今日才真正明白,殿下果然聪慧。”
李禤画笔一顿,轻声问:“大将军,本殿下派上用场了么?”
叶繁一愣,想起李禤昨夜那落寞的神情,忙道:“当然。”
“那本殿下明日可以继续来么?”
“若殿下不怕累的话,当然。”
李禤这才抬起头,看向叶繁,眉宇舒展,开心地笑了一笑。
夏日,林间清风,沁凉地吹过心头。
叶繁紧闭的心,仿佛是毫无征兆地被这风,吹出了一道裂缝。他吃了一惊,低头攥紧手里的水囊,下意识要离李禤远一些。李禤却抓住叶繁的衣袖,有些抱怨地笑道,“水,渴。”
*
天将黑时回到军营,小石头早望眼欲穿,见李禤坐在马背上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才放下心,抹着泪跑上前。叶繁率先跳下马,要抱李禤下马时,却犹豫了,手僵在半空。
李禤诧异,“大将军,你怎么了?”
小石头急忙催促,“快把殿下抱下来,让奴才瞧瞧受伤了没有。”
李禤笑瞪了小石头一眼,“本殿没那么柔弱,以后要像大将军一样强壮呢。”
“是是是,强壮强壮,快下来让奴才瞧瞧。”小石头道。
叶繁握住李禤纤细的腰,手臂用力,把李禤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嘱咐道:“殿下回去早些歇息,今天的画布,臣交给冯主簿整理。”他说罢,快步进了主帐。
李禤落地后,腿有些软,神情却欢快。小石头连忙扶着他,一面检查李禤的胳膊和腿是否受伤,一面小声问:“殿下和大将军吵架了?”
“吵架?”李禤惊讶。
“哦,那想是奴才看错了,总觉得大将军有些心不在焉。”小石头道。
“有么?我们可是好得很呢。”李禤笑眯眯道。
*
一连十日,李禤都跟着叶繁去查看地势,这么跋山涉水下来,虽然不时需要叶繁帮衬,但渐渐地走山路不再吃力,精气神也越来越活泛,和最初那个风一吹便能飞走的病恹少年,完全不同了。
叶繁却有些心神不宁,不论是把李禤圈在怀里迎风疾驰时,还是抱着李禤跃过山涧时;不论是李禤扯着他的袖子问东问西时,还是李禤什么都不做,只安静待在一旁整理画布时——他心里都像抓挠着什么,无时无刻,总不能放松。他知道这样不行,于是想躲开李禤,离李禤远一些,但又不由自主地时时刻刻盯着李禤。
李禤在山里熟了,不似之前那么胆怯,见众人坐在一旁休憩,就提着水囊,独自往树林深处边走边看。叶繁正要跟过去,又停下来,一阵犹豫。张孝忠在一旁笑,“大将军,您这是像看小孩子一样,一刻不停地看着律王殿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