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卧槽, 能别秀恩爱,在我伤口上撒盐了吗?”原森暴躁地说。
“你哪有什么伤口, 等找回逄队长,你对他也温柔点儿。”叶繁提醒。
“找回他?这次一定分手!”原森没好气地开门下车。叶繁无奈地笑笑, 凑过去在李禤微笑的嘴角亲了亲,“我们也下车吧。”
四人吃着汉堡, 叶繁又在心底理思路——逄光的前女友已经死了(据李禤说,应该是车祸身亡),逄光起初似乎是不知道,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突然拿着前女友的口红冲回了家,然后整理了衣装,离开了轩辕古城,去了江城(刘警官在电话里说逄光坐上了去江城的火车)。
逄光是怎么突然察觉前女友已经死了的?
逄光为什么要去江城?
另外,逄光明明是在还房贷,为什么那间房子是逄建国帮他租的?逄光在还房贷的事,叶繁不认为逄光是在骗原森,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原森家里这么有钱,肯定不在乎逄光有没有房子这种事,应该不是为了显摆或者炫耀。
最后,逄光的前女友到底是谁?
想起逄建国在电话里那种无奈的口气,大概逄建国是知道事情始末的,所以叶繁觉得,他们这次来红豆市肯定会知道真相,但,连逄建国这个当父亲的都改变不了逄光的决定,他们这些外人能改变吗?
叶繁边吃边想,回过神,发现桌边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愣了愣,“怎么了?”
原森一脸同情地说,“叶大哥,我知道你饿坏了,没吃饱的话,我再帮你叫个汉堡,别吃纸了,不太好消化——今天我请客。”
叶繁低头,发现他把汉堡的包装纸也嚼吧嚼吧给咽了。
……
快九点的时候,叶繁按着导航,找到了逄光父母家。在一处颇有些年代的老式小区,爬上三楼,敲开门。逄建国六十岁上下,虽然上了些年纪,但个子高,气质硬朗,其实和逄光有几分相像。据原森说,逄建国之前在市安全局工作,前两年才刚退休。今日一见,果然是有点老干部的派头。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叶繁说。
逄建国看着挤进门来的三人一猫,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去厨房泡了茶,摆在茶几上,才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不动声色地问,“你们是小光的朋友?”
被逄建国沉稳又有些犀利的眼神一看,坐在沙发上的三人一猫不自觉都绷直了脊背,端端正正不敢四下乱动乱看,连猫十三都蹲坐地十分标准,一个错觉,看起来不是猫,而是警猫(犬)了。
“是,也是同事。”叶繁连忙把他的警察证拿出来,请逄建国过目。叶繁虽是外聘的,好在警察证跟正式的一模一样,所以逄建国这么犀利的眼神,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叶繁又说,“逄老先生,逄队长不见了,我们都很担心他,您这边有什么线索,能不能说一下,我们得去找他。”
逄建国把警察证还给叶繁,沉默一会儿说,“他去结婚了。”
“哈?!”原森和叶繁和李禤和猫十三,同时惊呼。
“结婚?和谁?好突然,太突然了……”叶繁语无伦次地问。
“和一个叫‘阮瓷’的姑娘。”提到“阮瓷”,逄建国眉头皱了皱。
“……阮瓷是谁?”叶繁看一眼身边垂头不语的原森,也眉头紧蹙。
“小光之前的女朋友。”
“前女友?!”原森猛地抬头看向逄建国,“逄光他——逄叔叔,他叫‘阮瓷’的前女友,是两年前那个吗?”
“是两年前那个。”逄建国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沉痛起来。
“可是,前女友不是已经——”叶繁说不出口。
“不错,两年前,阮瓷和小光吵架,冲到马路上,被车撞了。”逄建国一声长叹,“没抢救回来,当时还怀着孕,大人和孩子都没了。”
“……还有这种事,从来没听逄队长提起过。”叶繁震惊不已,最后一次见到逄光的时候,逄光虽然一脸忧愁,但也只是说前女友回来了,完全不像有这么一段痛苦往事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有这种事,逄光不可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还在“前女友”回来的时候,选择了拒绝。
“当时小光在轩辕古城买了房子,准备和阮瓷结婚的,没想到出了这种事,小光这孩子就跟疯魔了一样,天天觉得阮瓷没死,是出去工作了,他也要拼命工作,就在我觉得这孩子没救了的时候,他突然有一天回来说,阮瓷跑了——说阮瓷因为他工作太忙不回家,一气之下和他分手了。”
“我也听逄队长这么说过,说是前女友被他气跑了。”叶繁说。
“他以为阮瓷是被他气跑了,然后把阮瓷出车祸的事给忘了。医生说是大脑受到了严重刺激,为了逃避现实,选择x_ing遗忘了部分记忆。”
“选择x_ing失忆。”原森喃喃说。
“你们今天去的那个家,不是小光的房子,他失忆后,也不肯回他和阮瓷的家,就闯进了这位文先生的家里——文先生报警后,我赶过去,把这个房子给他租了下来。”逄建国站起身,从身后的玻璃柜里取出一只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把钥匙,“小光的房子在19楼,在文先生家的正楼上。这是小光家的备用钥匙。”
叶繁惊骇地看着盒子里那崭新的钥匙。
逄建国说,“半个月前,小光突然打电话回来,说阮瓷回来找他了,说他要和阮瓷结婚。等我赶过去,他已经不见了。大概是恢复记忆了。”
*
叶繁向逄建国借了逄光家里的备用钥匙,开车往轩辕古城赶。
回去的路上,原森转头看着窗外,一个字都没说。
十二点半回到轩辕古城,乘电梯到十九楼,走廊里的灯自动亮起,叶繁拿出钥匙,看了一眼身旁的原森,说句:“我开门了,我们进去看看。”
钥匙c-h-a进锁孔,“咔哒”一声,叶繁推开门。
一股沉闷的寂静,裹挟着黑暗扑面。叶繁摸索着打开灯,“啪”地眼前一片雪白的明亮。
户型和楼下的文先生家一模一样,沙发桌子电视柜等软装也一模一样,因此看上去,和楼下的房间是一样的,如果不是摆设不同,很难分辨出这是谁的家。
但逄光这个家里,就明显是个家了,一眼望过去,各处的摆设都是精心挑选的,甚至冰箱上的冰箱贴、桌上浅粉色带着花纹的抽纸盒,都十分好看。只不过,此刻这个家里,空气凝滞,蒙着厚厚的一层灰尘。仿佛被时间遗忘了,一切都还停留在两年前的某个时间点上。
地面有一些凌乱的脚印,灰尘比周围浅一些,看来刚踩出来没多久,叶繁想,大概是那天逄光恢复记忆后,急匆匆回来过一趟。
叶繁避开地上的脚印,小心翼翼走进去,只见浅灰色的沙发上有坐过的痕迹,电视也有打开过的痕迹,在电视旁边的柜上,c-h-a着一朵枯萎已久的百合花,花瓶旁放着一只水晶相框,照片里的女孩子穿着一条白裙子,笑得十分开心,逄光头发剪得很短,揽着女孩子的肩膀,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
……两年前的逄光,原来是这个样子,笑得这么开朗。
叶繁惊讶地想。
原森失神地看着照片上的逄光,好半天,才苦涩地笑出来,“哈,原来这混蛋也有这么年轻这么神采飞扬的时候。”
叶繁却是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子,猛地想起什么,“这个女孩子叫‘阮瓷’?!”
“是,逄……光他爸不是说了。”原森问,“叶大哥,你认识?”
“是我同学,还是同一届的,隔壁考古系的,是才女和系花。”叶繁仔细回忆着,“当时参与修复了什么宋代的古董瓷器,非常有名,后来似乎是读研究生了,再之后就不知道了。”随手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也不顾沾了一身的灰,时隔四年,登录了他们学校的校内网,搜索“阮瓷”的信息。
首先看到的就是置顶的一条消息,研三优秀学生阮瓷车祸去世的新闻;紧接着是另外一条置顶消息,阮瓷修复了宋代梅子青釉玉壶春瓶,并放置到市博物馆展览。叶繁把两条新闻都认真看了一遍,然后居然在第二条新闻的下半部分看到了关于逄光的介绍——
那只梅子青釉玉壶春瓶是被一伙盗墓贼挖出来的,倒卖时被逄光抓获,上交给了国家。当时负责接手的,是在市文物局帮忙的阮瓷。
还附有当时采访的视频链接,点进去看,镜头先是落在逄光身上,后来又落在穿着白大褂的阮瓷身上,地点是在文物局,最后镜头又落在逄光身上。
记者问:“逄警官,为什么想到要把文物上交呢?”
逄光在镜头前,有点不自在,硬邦邦地说,“保护文物就是保护历史,有了历史,才有我们的国家,文物上交是我应该做的。”
旁边传来轻笑声,逄光脸上顿时通红一片,看向一旁的阮瓷,努力地辩解,“笑什么,我说的真话!”
镜头把阮瓷也收进去,阮瓷憋着笑看向一旁的逄光,有点温柔地说,“我知道了逄警官,我代表所有人,感谢你把文物上交给国家。”
逄光这才放松下来,红着脸看向阮瓷,眼睛里仿佛只有面前这个女人,他认真地说,“阮老师也很了不起,又温柔又漂亮,还能亲手修护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