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只鬼抱回家+番外 作者:苍白微(下)【完结】(64)

2019-06-20  作者|标签:苍白微 前世今生 都市异闻

  正月十六半下午,言蹊歪在榻上饮酒,饮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睡了过去。小七在案前埋头识字,死记硬背。

  孟辙一进来,便闻到了一屋子的墨香,他看见坐在书案后的是小七,有些意外。小七一抬头看见孟辙,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连忙放下笔,规规矩矩上前行礼,“孟公子,您来了。”

  孟辙察觉到小七有些怕他,也没多问,看了看榻上熟睡的言蹊,便走到书案前,看见那一桌子的“看图识字”,惊讶道:“这是做什么?”

  小七跟过来,规规矩矩道:“回公子的话,我家哥哥教我识字。”

  “哦?”孟辙也没再多问,“去烫壶酒来。”

  “是。”小七出门前,又担忧地看了一眼榻上熟睡的言蹊,生怕孟辙又做出什么事来。孟辙却是从书案中翻到了那张字——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心底一阵莫名地抽痛。

  不该啊,他心里只有韩奕,为何还是会痛?

  言蹊慢悠悠从梦里醒过来,看着坐在身边自斟自饮的男人,眼里没有了丝毫茫然。察觉到言蹊醒了,孟辙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一片寂静。

  孟辙转开脸,低声道:“我问了韩奕,他说你没有对他……做什么。你为何要骗我?”

  言蹊不答,坐起身,朝候在门口的小七招招手,小七听话地跑上前。

  言蹊比划道:“向孟公子跪下。”

  小七虽然意外,但还是跪在孟辙脚边。

  孟辙皱眉,看向言蹊。言蹊又朝小七比划:“帮我转达孟公子,以后我陪他睡觉,不要银子,只要小七去他的铺子里做学徒。”

  小七眼圈一红,紧紧咬着嘴唇,不肯说。

  孟辙看着他们神神叨叨的主仆俩,皱眉道:“到底何事?”

  言蹊眉心微蹙,瞪着小七:“快说,不然赶你走。”

  小七扑上来抱住言蹊的腿,哽咽道:“言哥哥,你别赶我走。”

  言蹊咳嗽两声,用手按上喉咙,缓慢又艰难地开口:“我……陪……你——”

  小七惨叫出声,“我说,我说!”他重新跪到孟辙脚边,落泪道:“言哥哥说,以后他陪孟公子……睡觉,不要银子,要我小七,去孟公子铺子里做学徒。”他说着,朝孟辙磕头道:“小七愚钝,求孟公子收留。”

  孟辙听着,脸色渐渐苍白。

  言蹊却欣慰地看着小七,微微放了心。

  听不到孟辙答话,小七便不抬头。言蹊看向孟辙,艰难道:“你……有……何……要……求,我……都……做,请……收……留……他……吧。”

  小七不敢抬头,嘴唇咬出血来,泣不成声。

  “……好。”孟辙终于吐出一个字来。

  小七连忙再磕头,“多谢孟公子,多谢孟公子!”

  言蹊待小七磕完头,朝小七比划道:“去准备些酒菜来。”

  小七飞快地跑出去。言蹊微笑看向孟辙,缓慢道:“多……谢。”

  孟辙凝眉看着他。言蹊转开脸,走下榻,走到床边,亲手整理床铺。整理好床铺,又去书案前整理小七识字用的字画,刚整理完。小七便把饭菜端了进来,言蹊接过饭菜,朝小七比划道:“你拿着你的字画,去厨房吃饭,吃完直接回厢房写字。”

  小七犹豫:“可是我还要伺候——”

  言蹊比划道:“这里有我。”

  “可是言哥哥从来没有——”

  言蹊笑着比划道:“我也会伺候人,我有求于他,伺候他应该的。快去吧。”

  小七埋头站了会儿,走到书案前,把字画抱起,又走回孟辙面前,规规矩矩行礼,小声道:“我家哥哥说这里有他伺候,让我先退下。”

  待孟辙应允,小七才退出屋子,关上门。

  屋内只剩下孟辙和言蹊,突然静得吓人。言蹊垂眸,把托盘上简单的饭菜摆在桌上,才看了一眼孟辙。孟辙自始至终都在看着他。

  言蹊走到书案前,取出一小叠裁剪成巴掌大小的纸,上头写着各式各样的字句。言蹊把第一张纸递给孟辙,上面写的是:“尚不会伺候人,不周到处,请孟公子见谅。”

  孟辙看完,言蹊递过来第二张:“有事,请孟公子尽管吩咐。”

  第三张写着三个词:“用饭、睡觉、沐浴。”

  言蹊取出第四张,上面写的是:“请示下。”

  孟辙不遑一瞬地看着言蹊。言蹊低眸微笑,安静等着孟辙吩咐。

  孟辙也不知道为何,他心里疼得,像是要滴血一样。他手指有些发抖地,指了指“用饭”。

  言蹊等到了答复,便走回桌旁等着,等了一会儿,见孟辙并不过来,他又走回榻前,拿起刚刚放在炕桌上的纸片,取出“用饭、睡觉、沐浴”,疑问地看向孟辙。

  孟辙不做答复。

  言蹊沉默片刻,忽而弯身,跪在孟辙两腿之间,抬手去解孟辙的衣裤,孟辙眼神惊痛,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揉在怀里,恼怒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言蹊垂眸,艰难道:“不……要……钱,要……你……收……留……小……七。”

  孟辙抓着言蹊的下巴,逼迫言蹊看着他,痛心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言蹊艰难道:“你……买……我……我……应……该……的。”

  孟辙眼中一片滚烫。

  他不知道为何。

  言蹊说的没错,言蹊是他花钱买回来的,他想怎么做都可以,收留小七这种事,本来无须答应,误会了不需要解释,用强了也不需要内疚,相比其他人来说,他实在是位很好的主人了。

  可他不知道为何,心在滴血,眼里全是泪。

  很是绝望。不能更绝望。

  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自己弟弟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绝望过。

  他低头吻住言蹊淡然含笑的唇角。言蹊不躲不闪,温柔地迎上来,乖顺地窝在他怀里,任他抚摸揉捏。但言蹊这样,他反而一肚子怒火,他气极了,简直要气疯了。他不想这样,不喜欢这样,不要这样的言蹊。

  但言蹊变成了这样。

  不论他有什么无理的要求,言蹊都满足;不论他怎么发脾气,言蹊都笑着;不论他怎么样,言蹊都不在乎了。

  他终于明白了他的身份——他只不过是花钱买了言蹊的人而已。

  做完之后,言蹊想下床离开,孟辙伸手拉住,言蹊便又躺回来,静静偎在孟辙怀里。

  帐子里静得吓人。

  孟辙抬手蒙上眼睛,不知道为何,落下一串泪来。

  天色微明。书童在门外轻唤,“公子,时辰不早了,回府吧。”

  孟辙坐起身。言蹊也睁开了眼,他随手披了衣服,跟下床,垂眸服侍孟辙穿戴衣物。孟辙把他箍在怀里,低头亲吻,他笑着接受。亲完了,继续帮孟辙整理衣服和发髻。

  *

  小七上午在孟辙的城南分铺里做学徒,下午去私塾,每天回来还要读书写字,还要尽可能多的洗衣做饭——洗衣做饭这种事,言蹊虽在学,却是活了这么四辈子,从没学会过。

  孟辙要再请个人来,言蹊婉拒,“不要浪费钱了。”

  孟辙噎住,但想到他和言蹊的关系,也没再执意要求。

  转眼冬去春来,院子里的梨花开了,一片片洁白清澈。

  言蹊把屋子整理好,又简单整理了下院子,把躺椅搬出来,放在梨树下。躺椅边放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摆着精美的白玉壶和白玉盏,在午后晴光的照耀下,闪耀着清润细腻的光泽。

  言蹊穿着一身白衣,坐在躺椅上,望着头上湛蓝的天宇出了会儿神,想起最近小七说在私塾里受了先生的称赞,在铺子里受了掌柜的称赞,他没有不放心的。又想起孟辙——

  言蹊神情沉默,他决定不再去想这个人。

  生生世世都不再去想。

  他侧身拎起酒壶,慢悠悠斟了一盏浅碧色的甜酒出来,拿着白玉盏在指间把玩了片刻,举到鼻尖下闻了一闻,清香甘甜,实在是难得的好酒。

  自从他离开大明宫,便再没用过这么精美的玉盏;

  自从他离开皓月城,便再没喝过这样纯正的美酒;

  世事变迁,他总是想留住那些留不住的东西,是他奢求了,是他强人所难了。

  既然缘分已尽,他不该再缠着叶繁不放,不该再出现在他面前,不该再打扰他。

  不该让他们俩,连最后一丝美好的回忆,都消失殆尽。

  李禤想,一切都是他的错。

  叶繁,我们以后再也不见了。

  他仰起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唇角有了一丝微笑。

  他慢慢躺下去,看着头上那一树洁白的梨花,仿佛想起了许多许多美好的事……初遇时,叶繁一头大汗地站在宫殿外,耐心地等着他,当时他是真的没往心里去呢……但这些事,渐渐地都远去了,视线渐渐模糊,他有些看不清了,最后只剩下微风穿过花瓣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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