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当唇红齿白、劲瘦修长的江雨生穿着一件利落的风衣地大步走上讲台时,阶梯教室里的新生一阵抑制不住的s_ao动。女生们甚至毫不遮掩地掏出手机偷拍他。
这个年轻男老师俊美,冰冷,虽然有一股卓尔不群的清高,却很难让人讨厌他。
因为江雨生人虽然冷傲了些,但课讲实在是好。深入浅出,充满趣味x_ing,知识点面面俱全,而且划的重点大都会考到,不刁难学生。
学生们评价:“看美人讲课是一种享受。听江教授的课,哪怕他说的每句话都不懂,但是看他站在讲台上写板书,一个转头,一个扭腰,就足够我们荡漾一整天了。”
江雨生的课从来不需要点名,因为不仅学生基本都会准时到,还会多出一大群外系的旁听生,塞得整间教室水泄不通。还因为不符合学校消防规定,动用保安把非本专业的学生赶走。
当江雨生实在受不了被学生偷拍后,让班长带着几个男生负责没收手机。凡是上课对他拍照的,全部上缴。
头三节课,每次都要没收满满一书包。
纵使这样,“T大生物学院男神江教授”的各路私生饭照依旧在各大校园网络中广为传播。
敏真放学去学校找江雨生,还没走进他的办公室,就听见一阵银铃般的欢声笑语。
江雨生的办公室里,挤着一群少男少女,围着他请教功课。
女孩子们青春靓丽,如骄阳下的花朵。看得出她们全都在努力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想引起江雨生的注意。
而那几个男生也不甘落后。说不清是想讨好老师,还是被江雨生的个人魅力征服。这几个大男孩注视着江雨生的目光同样热切,充满了孺慕。
但是江雨生不同了。
敏真见过舅舅当初对他那些学生如孺子牛般的模样,苦口婆心,又有耐心又温柔。
可如今的江雨生,不会再对学生们倾注多余的私人感情。
学业归学业,他依旧会尽力传道授业解惑,尽自己为人师表的职责。但是私生活上泾渭分明,不分享,不好奇。
他的笑容更像一名心理医生,看似专注倾听,但是不会和你共情。学生真的有困难,他当然会出手帮助。但是他心中那座圣殿,只属于他自己和最亲密的家人,闲杂人等再也不准踏足。
敏真想,古时候江湖大侠有罡气护体,可以刀枪不入。如今的江雨生,他的淡漠戒备就是他的护体神功。
他甚至不再把私人联系方式给学生,有事让班长代为转达就是。
但是就敏真看来,学生们依旧迷失在江雨生矜持文雅的笑容里。
敏真在校园网上看到有学生写:“江教授就像一只骄傲的白凤凰,栖在高高的梧桐枝上,让我等痴汉仰望,期待能被他的尾巴扫在脸上。”
又有学长回帖:“奇怪,我记得江教授是个x_ing格挺软,很好说话的人。他以前和我们一起打过篮球,就像个大师兄。”
学妹回:“那是过去的江教授啦。我听说他离婚了,x_ing情大变。”
“他什么时候结婚过?”
“这样的男神都不要,那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就是!不要就给我呀!!”
“呵呵!人家男神才不要女孩子呢。人家有男朋友。”
“胡扯!江教授他女儿都好大了,我们都见过……”
敏真紧张地把帖子下滑。万幸没有吵几层楼,管理员就把帖子锁了。
敏真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巴不得外人误会她是江雨生的女儿,哪怕幻想出一个虚拟的江太太出来。只要江雨生不会因为x_ing取向而受到歧视和伤害。
于是,当江雨生的学生旁敲侧击向敏真打听时,敏真面不改色地说:“我在三中念书,妈妈上班的地方很远,不顺路,爸爸负责接送我。”
第57章
终于打发走了这群学生, 办公室里恢复了平静。
敏真同过去一样, 坐在窗下写作业,等着江雨生忙完手头的工作, 一道回家。
这时, 敏真听到了欢呼声和篮球击地的砰砰声传来。
她抬起头, 一时恍惚,觉得时光好像并没有流逝过。
她放学后在舅舅的办公室里写作业, 而顾元卓则在窗外打着篮球。回家途中, 江雨生会带着她,刻意绕道从球场边经过。
而浑身淌着热汗的顾元卓也会笑着同他们擦肩, 手同江雨生的悄悄一握。
敏真忍不住朝正对着电脑全神贯注的江雨生投去复杂的一瞥。
他是否听到窗外篮球场上的热闹?他是否也被勾起过回忆?他有没有像过去一样站在窗边眺望, 试图在球场上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惜现在就连敏真, 也不大容易从江雨生的面部获取足够的信息来分析他的想法了。
江雨生的修炼如火纯清,总是笑得彬彬有礼,将自己武装到牙齿。他不会动辄出手攻击,但是谁也再占不到他的便宜。
可能别人会觉得江雨生此人没有以前可爱了。他们会感叹, 又一个单纯的青年学者被社会染缸玷污, 变得世俗而醉心名利。
但是敏真觉得,江雨生本来是江海浪涛里的一尾活鱼。他顽强坚韧, 圆滑机敏。
先前不过是为了爱情,甘愿被养在种着睡莲的水缸里罢了。如今回归了自然, 江宽海阔, 他自当纵横驰骋跃龙门。
只是有时深夜归家,江雨生在沐浴过后, 坐在客厅落着月光的沙发上独酌。那时候他一脸落拓寂寞,如一本摊开的书。
敏真担忧:“舅舅,你好像很寂寞。”
江雨生笑:“你去看看城市里的成年人。哪个不寂寞?但是我至少有这么漂亮的大房子来安放我的寂寞。”
敏真挨着他坐下,问:“那你有没有后悔和顾叔叔分开?”
出乎意料的,江雨生竟然点头:“每次觉得寂寞的时候,都会后悔。也许二十年后功成名就,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爱情。那时候回忆起当年的爱人曾请我和他一起走,我却拒绝了。我怕会悔得肝肠寸断。”
敏真讶然。
“但是一觉睡醒了,看到自己的工作计划,看到自己的成就,又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选择。”江雨生说,“我老了,不能像当年那样,光顾着脚就跟着他走。冒险不再让我疯狂分泌肾上腺素,只会吓得我两脚发软。”
“你总说你最恨漂泊。”
“是。”江雨生喝尽了杯中酒,“我早年识人不清,一失足成千古恨,为此人生彻底改变,吃尽了漂泊的苦头。”
“你觉得你看错了顾叔叔了吗?”
“这倒没有。”江雨生很笃定,“顾元卓是个好男人。从始至终,他都堂堂正正做人,一心一意对我。这就足够了。”
敏真好奇:“你以前被别的人伤害过,对吧?”
江雨生点头,苦笑:“人心的险恶、自私,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用体会到。”
“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敏真靠在江雨生身边,如一只温顺的小猫,“舅舅,我觉得好像那个事对你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江雨生点头:“那是人生中第一场磨难。”
敏真说:“我小时候听妈妈说过。说你因为犯了错,被外公赶走了,不准你回家。”
“你外公和外婆有对你说过什么吗?”
敏真说:“外婆给我看过你的照片,夸你相当聪明。他们说你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不能回家。”
江雨生鼻根酸涩,往杯中添了酒。
他离家后远走他乡,没能见父母最后一面,一直是他心中永不能平复的伤痛。
在死亡诀别面前,他曾受到过的不公的待遇,也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敏真大着胆子问:“舅舅,你当初为什么被外公赶走?”
敏真以为江雨生会继续回避这个问题。但是今夜,也许酒精放松了他的精神,也许长久的寂寞让他更愿意对人倾诉。
他望着地板上白霜般的月光,说:“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败坏了名声,毁了前途,辜负了他的栽培,丢了全家人的脸。”
敏真轻抽一口气。或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可我相信你是有原因的,是不是?”
江雨生不禁将孩子搂在怀中,感慨一叹:“敏敏呀,我的宝贝。舅舅可不能没有你。”
可惜当年并没有人和他说这句话。事情发生后,冲着他来的,全都是暴戾的谴责和唾骂。觉得他自甘下贱,变态无耻。更有人暗自拍手庆贺,喜闻乐见天才少年堕落了。
那年江雨生才只有十六岁。
***
江雨生认识徐怀仁那年,差两个月才到十七岁,但已经是大学二年级学生。
江父在中学教数学,古板,严厉,并不是学生最喜欢的老师。
江雨生是小儿子,江母为了生他,颇受了些苦,于是分外疼爱。但是江父治家一贯严厉,立如松,坐如钟,食不语,行佩玉。
孩子们同长辈说话必须用敬语,从来不准对父母用“爸妈”以外的代称,张口“您”,闭口“请”,过年过寿,还要给父母鞠躬行礼,感谢父母养育之恩。
江家住在学校的职工宿舍里。
八十年带的预制板房,青藤爬满半边红砖墙,楼梯间堆放着煤球和废旧报纸。陈年油烟侵袭,醉汉和动物排泄,导致空气中总有一股挥散不去的霉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