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于煁到工地时,从里至外仔细张望一圈,都不见周锡的影子,打电话仍然是重复听过几百遍的机械女声,让他烦躁。
找来负责人询问,对方就是昨天一起巡查的经理,对两人关系留了个心眼,支支吾吾老实交代,说早晨周锡不小心受伤,被送到医院去了。
一句话听得白于煁心惊r_ou_跳,当即赶过去。
虽说暮冬初春之际,天气暖和不少,晚上依旧寒意料峭。
周锡身体向来很好,昨晚白于煁占去大半被褥,他就随便找了件厚衣服盖在身上,一直阖眼却未睡着,后半夜感到昏沉沉地,忽冷忽热。
早上起来头便有些晕晕乎乎,强撑着刷完最后一面墙,四肢愈发无力,头晕目眩,从伸缩梯下来时突然眼前一黑,没站稳,直接摔在地上,磕伤了脚踝和小腿,溅了一身油漆。
医生复述完病况,得知人没大碍,白于煁才放心。
病房里老旧的空调吱吱作响,周锡穿着病服,挂的点滴已经换了一瓶新的,腿脚伤口处包扎着纱布,白于煁心疼得不得了。
床上的人面容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嘴皮发干,趁病房里无人的大好时机,白于煁躬着腰,低头用s-hi润的舌尖在他唇瓣上一点点舔舐,缺水起皮的嘴唇很快多了几成光泽。
滋味太好,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白于煁没打算罢手。
这一舔把本就睡得浅的人舔醒了,周锡眼前一团黑影,唇上痒痒软软的,视线清晰后,才张嘴唤道,嗓音沙哑:“白…少?”
白于煁丝毫没有被现场抓包的窘迫,依然黏在他身上,理直气壮命令道:“叫我名字!”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看着近在迟尺的眉骨星眸,周锡别开头咳了一声,不自在以手轻轻推拒,示意他从自己身上挪开。
他的表情和动作白于煁尽收眼底,一面闷闷不悦,一面又怕他难受,听话地不再压着他。
这时候有人进来,恰巧打断了快要流不动的气氛。
来人是和周锡一个组的小郑,年轻外向,也是他热心把人送到医院,又回去替周锡领工资,这不拿着钱就跑回来了,想让周锡高兴高兴。
“欸?这不是…不是白总吗?”
小郑进门后发现病房里不止一人,定睛一看,然后不可置信地指着白于煁,又看看周锡,不明所以地问道,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休的样子。
周锡顿了顿,他的烧还没退下,脑子里混沌一片,就随口搪塞说:“白少可能…体恤员工。”
白于煁懒洋洋地倚在墙上,哼声反驳:“用嘴巴体恤吗?”
他瞥了小郑一眼,淡淡道:“再说了,你们可不是我的员工,要体恤也轮不到我。”
周锡一贯知道白于煁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做什么从来不会顾忌旁人,刚才那一幕就这么被轻轻松松说出来,他一点也不奇怪。
嘴唇留下异样的感觉,他想习惯x_ing舔一舔,又忍住了,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空气似乎变得微妙,小郑恍然惊悟,眼睛瞪得更大了,圆溜溜地要鼓出来。
急冲冲要把钱给周锡,不料太急反而越糟糕,一个没注意脚下,绊倒了病床边的凳子,“啊”的一声,整个人朝周锡跌去,隔着被子趴在他身上。
小郑个子偏瘦小,好歹是个男人,砸得周锡闷哼出声。
白于煁站直身体,沉声道:“你怎么走路的?”
语气不重,也不是严厉怒吼,小郑却觉得凉飕飕的,全身上下被千刀万剐了般,迅速从床上弹跳起来,装着钱的信封被他一丢,舌头打结:“周…周哥,对不起,我改日再…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他不敢看白于煁,说完飞快转身落荒而逃,还不忘小心翼翼带上门。
正合白于煁的意。
幸好没有碰到伤口,白于煁一一检查了,暂且压下怒气,托腮戏谑:“你骗了他。”
只有大胆如白于煁才能毫不加掩饰,周锡抿嘴,单手撑着身体要坐起来,白于煁上前扶他,在背后垫了个枕头,细心把被子往上拖了一截,只露出c-h-a着针头的手背来。
“白少这么闲?”周锡敛眉,听不出喜怒。
“我说了,”白于煁郑重强调:“叫我名字。”
周锡噤言,他叫不出口,所以选择闭嘴。
再见时,他觉得白于煁不一样了,好像固执了许多。
白于煁也不逼他,只兴味盎然地说:“你要是无聊,我们可以找点事情来做。”
他的话音刚落,周锡未及反应,就见他从椅子上移至床边,一把钳制住他输液的手,按着避免它挣扎乱动,然后倾身继续做刚才那桩不舍的美事。
周锡力气流失尚没痊愈,根本比不过白于煁,他挣脱不开,只好放弃,在四只唇瓣相隔一厘米不到,慌忙转开了头。
白于煁一愣:“你不愿意?”
“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你亲口答应的。”
“所以就不能和我亲吻,甚至z_u_o爱了?”
白于煁退开身,他不知道周锡这是这么想的,如果非要有东西束缚在他们之中,才能互相维持牵绊,那也不应该是短暂易碎的既定交易。
周锡摇摇头。
小时候在院子里,几乎很少去和其他小孩争抢稀有的玩具或者糖果,不是因为不喜欢,相反的,喜欢的人太多,不甘分享便会打架,他不想打架,陪伴本就难能可贵,小小玩具,甜甜糖果与之相比,都不算什么。
他总会在事物之间取舍轻重,方能做到最好,得到最应该得到的,而不是最想要得到的。
周锡静默片刻,决定尝试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兴许是被白于煁这一连串的行为刺激到了,今天他破天荒想走另外一条路。
“接吻z_u_o爱这样的事,都是有理由的。恋人之间情到深处自然有x_ing,炮友各取所需,以前我在会所上班,哪怕后来跟着白少了,也一样,大家出钱,我办事,有来有往,你我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既不属于任何人,也没有为任何人效劳,再无缘无故做这些亲密接触,不是很奇怪吗?”
白于煁神情突变,咬牙切齿:“你把我和那些人混为一谈?”
明明昨天还说了喜欢他,害他沾沾自喜好久,这会儿又说什么毫无关系,更可恶的把他摆在一群客人的位置看待,真是要被气死了。
“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白于煁说。
他简直哭笑不得,上前去揪周锡的毛衣,盯着他字句清晰:“好吧,你可能不知道,现在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也许以前那些事是时机巧妙得不合时宜,但并非我刻意制造,让你误会什么我很抱歉,答应你废掉一纸合约,是因为我想和你以一种正常的关系,省掉朋友,情人作为起点,重新开始。”
“现在明白了吗?”白于煁轻轻晃了晃他。
周锡似乎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懂,如同雷轰电掣一般,呆坐在那里,惊愕失色,久久说不出话。
他心想,如果说昨晚白于煁是痛得迷糊了才凑上来亲他,所以他不敢抱有侥幸,可现在病的是他,头晕的是他,难道也产生幻觉了吗?
“你看清楚了,我不是沈西洋。”思绪千回百转,一句话,声音低到海洋里。
“谁他妈说你是他了!”白于煁气势如虹,吼道。
周锡抬眸,凝他。
白于煁瞬间心虚:“好吧,刚开始确实觉得你的样貌和他有几分重合。”
“后来就觉得你们一点也不像了。你身上有很多他没有的特点,沉稳内敛,善良,有原则,居下却毫不卑微,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让我无奈,又让我感到舒缓安心,这些特点组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你,你这么好,我为什么不喜欢。”
……
“周锡,你说句话。”
周锡突然从那番话里惊醒,露出茫然而恍惚的脸色,问:“你知道吗,颜颜不在了。”
“我知道,我去看过她了。”白于煁看他这副样子,心里扭成一团,阵阵发疼。
他还知道,余颜颜离世,周锡情绪起伏并不大,生活亦和平时无恙,这场病来得及时,可以算作发泄口,希望能把憋在心里的不良东西都拔除干净。
白于煁昨晚睡得死,丝毫没发觉这次发烧是因为自己才发生的。
周锡说:“院子里的小孩长大就散了,只有颜颜跟在我身边,她的命是真不好,无父无母,还查出癌症。医生说治愈机率不高,就算这样,我也没想过放弃,为了保证最基本的条件,挣钱是我唯一目标。偶尔夜深,消极一点,会想如果以后她真的不在了,我就无牵无挂一个人,没什么好,没什么不好。”
白于煁有些难过,周锡未来的打算里,好像没有他,终于又要再一次失去了吗。
“她让我找一个人陪着。”周锡浅浅笑了。
“我可以。”白于煁想被人掐住脖子,仅仅几个字,说得坚定,又艰难。
周锡仍旧自顾自说着:“那时候我喜欢你,我就妄想,你也喜欢我,两个人一起走多久都没关系,就算不是一辈子,我和你在一起的那一阵子,我也能记一辈子。”
白于煁从来没听周锡说这么多,原来这个人讲话,能这么动听。
“现在你知道了,我喜欢你。”他说。
周锡笑,面色虚弱,却温柔似水,伸手摩挲他的眼角:“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你还没反悔,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