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未醒的那种恍惚。
偏偏这会儿还睡不着了。
他狠狠甩了甩头,用脑门儿顶着墙,烦躁。
热水从皮肤上滑下,裹着热气,从一开始的舒适,慢慢变得有些呼吸不畅。
这样的不畅,却并不难受,反倒是会让人莫名其妙会有些联想,比如会想到另一些让人呼吸不畅的场景。
虽然程恪并不愿意再去回想昨天晚上的那个吻,但脑子还是自作主张地不断给他回放着。
江予夺的果体。
半果。
干净清晰的肌r_ou_线条。
嘴角挑衅的微笑。
……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程恪看了一眼手机,比平时洗个澡多用了差不多一倍的时间。
以往在浴室里干点儿什么也用不了这么久,今天那点儿什么干完之后他又站在喷头下边儿裹着热水冲了半天,差点儿睡着,脑袋撞了一下墙才清醒过来,赶紧把水关了,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回到卧室,他连被罩带被子胡乱往身上一盖,闭上眼睛打了个呵欠。
这种时候就是补觉的最佳时机了。
“我回店里了啊,”陈庆坐在沙发上,拿手机对着自己整理着头发,“有发胶吗?”
“我这辈子都没用过那玩意儿,”江予夺低头看着手机里的小说,“你别每次都问,烦不烦。”
“有空我拿一瓶过来放这儿,”陈庆说,“你看到哪儿了?”
“回忆杀,”江予夺说,“回他妈三章忆了还没回完。”
“他想起来上辈子是谁杀的他了吗?”陈庆问。
“没有,”江予夺点了根烟,“现在就想起来了后边儿一百多万字还怎么扯。”
“也对,”陈庆点头,又问了一句,“你充值了吧?”
“嗯。”江予夺应了一声。
“那我晚上用你号看吧,”陈庆整理好头发站了起来,“走了啊。”
“你没发工资吗?都沦落到蹭小说看了。”江予夺抬起头。
“我现在开始攒钱了,老婆本儿,”陈庆说,“不攒点儿钱恋爱都谈不起,胳膊都粗了两圈了。”
“快滚。”江予夺冲他挥了挥手,唰唰唰地在屏幕上翻了好几页,想把回忆部分赶紧翻完了。
他看小说就想蹭蹭往前窜,什么回忆不回忆的他都没有兴趣,哪怕是跟重要剧情有关,他也不乐意看,哪儿就那么多回忆了,还记那么清楚。
特别是那些让人痛苦的回忆,谁他妈乐意没事儿就往回倒腾一圈儿的。
不过今天看到这样的内容,比平时要烦躁得多,烦得他把回忆翻完了也不想再看下去了。
都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愣了一会儿他又把手机拿了起来,继续耐着x_ing子看了几章,结果连讲的是什么都没看明白。
失眠的痛苦就在这儿了。
他起身穿上外套出了门。
这两天说是大幅降温,外头的风的确是刮得猛,江予夺把塞在兜里的帽子拿出来戴上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着。
许丁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程恪还在梦里,最近梦多,还总有情节,醒过来了都还能记得。
他摸过手机:“喂?”
“在睡觉?”许丁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人不少。
“嗯,”程恪看了一眼时间,快五点了,“你到了?”
“到了,”许丁说,“不过准备工作还没弄完,你现在出发到这儿应该正好,吃个饭就可以开始了。”
“行,”程恪坐了起来,“吃个面什么的就行,别太复杂了,我这阵儿食欲不振。”
“那就门口拉面馆。”许丁说。
“我半小时到。”程恪挂了电话跳下床。
专家说午睡不要超过四十分钟,大概还是有道理的,他一个午觉睡到了下午五点,走路腿都发软,进厕所的时候差点儿跪到马桶跟前儿。
洗脸的时候手机又响了,拿过来看了看,是之前定的提醒闹钟,明天要交房租了。
他看着手机上的日期,终于又过去了一个月,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这个月过得尤其无聊,除了跟许丁吃过几次饭之外,别的时间他都呆在家里没有出门,干了什么都没有记忆。
之前并没有觉得日子会有这么闷,也许是因为他这份波澜不惊的生活里唯一的波澜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自打上次拿完钥匙,他跟江予夺就没再联系过。
他毕竟不是真的程·弱智·恪,这屋里也没什么东西再需要找江予夺来解决了。
而江予夺直接把卢茜的电话给了他,这样的让人尴尬的暗示,他不可能领悟不到,就算还有什么弄不明白的玩意儿,他也不会轻易再给江予夺打电话了。
想想突然觉得有些怅然。
他并没想过跟江予夺之间要有点儿什么,但至少不应该是眼下这样的状态,最后的事件居然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吻,尴尬而生硬。
许丁的工作室换了地方,程恪下了出租车之后发现弄错了门,又找了半天,最后还是打了许丁的电话,让他出来接。
“你是不是快破产了,”程恪跟在许丁身后,“之前那个独栋小楼多好,现在跟这么多公司挤在一个楼里。”
“这边有氛围,”许丁说,“而且楼层高,看得远。”
“多远。”程恪问。
“能一直看到看不到。”许丁说。
程恪笑了笑。
许丁之前有个工作室,跟他公司经营范围完全不挨着,做各种装逼的视频,组织各种装逼的活动,每次的合作也都是这个工作室。
现在工作室搬到了一个看起来很高端的大楼里,接近顶层,面积很大,比以前三层小楼大,但程恪还是更喜欢小楼里的氛围。
许丁带他转了一圈,工作室的风格跟以前也有了很大的区别,以前偏宁静田园,现在看上去现代而抽象。
“变化很大啊。”程恪说。
“我喜欢不一样的东西,”许丁把他带到自己办公室里,站在落地玻璃跟前儿看着外面,“一种生活过久了就想变一变。”
“我一种生活过了二十多年。”程恪说。
“现在还迷茫吗?”许丁转过头笑着问了一句。
“还行吧,”程恪走到玻璃前,“凑合。”
“这儿能看到……你爸公司那栋楼。”许丁指了指远处。
“是么?”程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很远的地方,远到几乎看不清,只能看到集团两个字,要不是顶上那个熟悉的标志,他还真注意不到。
“那个楼盖起来以后,我好像就去过两次。”程恪看着那边。
“吃东西吧,”许丁说,“我让助理买了拉面,这会儿应该回来了。”
“不是说过去吃吗?”程恪说。
“我去看了一眼,环境不太好,”许丁说,“怕你不习惯。”
“我现在……”程恪回头又看了一眼那边的大楼,“没那么讲究了。”
许丁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拍视频的流程程恪已经很熟悉,他只需要确定画的是什么就行。
这次拍的是一套风景,许丁给他照片,他把风景变化一幅幅展示出来,不需要完全相同,意境和想要表达的东西出来了就行。
以前他都会用自己的沙画台,更习惯一些,这次所有的东西都许丁帮他准备的了。
“行吗?”许丁问。
“我比我原来那个好,我那个挺旧了。”程恪笑笑,想到自己那个最终归宿是某个垃圾站的沙画台,他顿时心里猛抽了一下。
“用得习惯我就让人给你拉过去吧,”许丁说,“我都怕你现在懒得去买。”
“行。”程恪说。
这次用的是彩沙,不过只用灰绿色,程恪挺喜欢的一种颜色,不过分明亮,也不会沉闷,稳重里带着轻快。
他抓了一把沙子在手里握紧,感受着沙子在掌心里慢慢压紧交错,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沙子在指尖细细摩擦时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踏实了下来。
果然还是比盐摸着舒服。
“开始吧。”他把沙子放回。
许丁叫了摄像进来调整了一下机位,程恪在脑子里快速地把之前的构思过了一遍,撒下了第一把沙子。
细沙从厚到薄,铺在了泛着暖白色光芒的玻璃上。
铺了几层之后,他用手侧在沙面上轻轻一带,随着光芒再次出现,他暂时忘掉了这两个月来的那些烦闷。
视频反反复复几次,拍完的时候九点多,街上闪烁着的灯光已经连成了片。
程恪走出大楼的时候伸了个懒腰,这大概是两个月以来他过得最愉快的几个小时。
许丁想开车送他回去,但他拒绝了,以前完事了他都是自己回去,就算现在他没车可开,也不希望跟以前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