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枫“哦”了一声。
顾臣好像踩了一个地雷一样立刻收住,接着说:“昨晚你是不是半夜把被子抢走了?”
“是,今晚给你拿一张,以后不用抢。”陈枫直接承认,却说:“你后天球场上看着点我弟弟!”
“我怎么听不懂这句话?你在担心谁输给谁?”虽然被突如其来又绕回来的话题吓到,可是还是不忘反问。
“当然是担心我弟弟。”
“噢!”顾臣故意鄙夷地拉长一个字的尾音。
“他根本不能和你比,所以你可以适当让让他。”
顾臣说:“陈同学,这是很正经的比赛,我们不□□幕赛!而且陆森绝对不让任何人。”
“好,你随便,我说说而已。”
“你就这么关心你弟弟,不关心关心我?”
“唔?”陈枫思考了一下说:“弟弟和你又不一样,他是弟弟,你是你。”
顾臣翻了一个白眼,说:“这是什么破回答!”然后问:“你现在和你弟弟怎么样了?”
“还是这样啊!”
“你回来也没见面也没讲过话?”
“讲过一次吧!”
“他知道你的事吗?”
“大概不知道,两家不来往。”
“所以你还是会暗地里关注你弟弟?”
“当然会啊!他怎么说还是我弟弟。”
顾臣挠着头,说:“你们为什么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相处,明明在同一个学校?”
“因为不在一起生活,时间久了,各自成长了,感情也淡了,当初分开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听到爸妈说为了不影响两家生活,我们两个都最好不要再见面,但是是我们执意不分开学校,即使这样,感情也一步步变质了。估计毕业以后,就真的要分开了。”陈枫说完最后一句喝了一口茶,浮动的心思才沉淀下来。
“没事,我会适当照顾一下你弟弟,毕竟听说你弟弟x_ing格比你好。”
“是啊!他比我乖,所以爸爸才选他的。”陈枫眼里闪过失落的眼神,在顾臣眼里就像看到宇宙大爆炸的状况。
顾臣慌忙侧着头看陈枫低着头看着水杯里的茶叶的眼睛,伸手摸着他的头发说:“没关系,你比我乖,我选你。”
陈枫笑着拨开他的手神秘说:“我不乖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顾臣强笑,“我早知道了。”
其实陈枫是个怎样的人,顾臣从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了,从前他们之所以能当好友,是因为他们都渴望自己缺失而对方拥有的特质,在平庸又繁复的生活里,他们都希望有人能一眼看穿自己,当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这个人就会是闪闪发亮的存在,其他人都沦为背景。
这时的陈枫想起父母在房间压低声音的争吵声,那是他和陈泽第一次听到父母吵架,过去他们一直都是模范夫妻的样子,结婚许数年从未拌嘴一次,现在陈枫想来,应该是没有爱,才会没力气争吵,婚姻只是结合,是生活,不是爱情。也是第一次,兄弟两人听见母亲倔强而带着哭腔的声音说“这婚我必须离,要谁都无所谓。”父亲用气的无奈而颤抖的声音说:“他们才刚长大,你就要他们分开,你就从来没为他们想过吗?”
李妍继续说:“我顾不了,我也有我的选择权,事实上,这个婚姻和他们的出生也不是我想要选择的。”
“我知道我满足不了你,但你破坏了我们。”
“你可以责怪我,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他们其中一个。”
陈升沉默许久,说:“阿泽跟我吧!”
“好。”李妍抹了一下脸上的泪。
“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了。”
“好。”
门外的两人就像听到宣判消息一样身体立刻僵硬,一言不发。陈枫的脑袋一片空白,面无死灰,甚至不能动弹,陈泽本来低下的头缓缓抬起看着靠着墙边的陈枫,轻轻地叫了一声:“哥哥。”
已经很久,其实陈泽不再叫陈枫为哥哥,很多时候他们都直呼对方姓名,但是陈泽在如此境地只能叫他哥哥,他怕现在不叫以后没机会了。陈枫红着眼睛看着陈泽,无奈地笑了,弟弟你要这样一直幸运。
后来,陈枫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不幸运的人,也唯有最幸运的事是遇到顾臣。当家庭破碎那时起,他为自己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失魂落魄很久,埋头于学习,挣扎于与母亲的生活中,生命的意义只是活着。幸好,本来父母约定离婚后孩子也不再有交集,但陈泽据理力争一定要和陈枫一起在同一个学校读书,直到上大学,那也是陈泽第一次反抗家里的意思,陈枫也是这个意思,父母也退一步同意这个决定。但,从那以后,陈枫见到陈泽的时候,已经不是家人的感觉,开始沦为像同学一样的关系,甚至在某个周末陈枫在校门口看到自己的父亲却是不知所措了,陈升看到陈枫也会视而不见,接到陈泽后立刻驱车扬长而去,忍了一路,回到公寓,默默流了眼泪,他最爱的父亲选了他亲爱的弟弟,自己什么都不是,他谁都不恨,他恨他自己,不够幸运。
到了学校门口,一阵冷清,顾臣熟练地和门卫大叔打招呼,顾臣就是那种连门卫大叔,隔壁班的班主任和同学的父母都会认识的那种学生的存在,陈枫反而是,谁都不想打招呼,谁都不想认识,成绩再瞩目,也不会担当班上的任何职位和角色,但在他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他会负责任地执行和完成,就像当一个学生,他从不出错,唯一一次出错,就是得了抑郁症休学了,补了很久的课,才重新回到课堂。所以,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互补的存在,其实灵魂相吸的人,本质会拥有相同的特质。
走上长坡时,顾臣说:“昨晚你说你抑郁症的事,对不起我没做好准备回应,当然你应该做好很大的心理准备,我可以理解为你的坦白是为了我吗?如果是,我想和你说,无论你怎样,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你不是说,让我不要在你身上有太大的寄望吗?”陈枫抬起头,脸上逆着从叶子的罅隙中穿过的阳光。
“那是我一时之言,我只是不知所措,你知道,我不懂怎么安慰。”
“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个病也不需要安慰。”
“嗯。”
做完作业两个人就在学校门口告别,顾臣在回家的路上,特意去了新华书城找有关抑郁症的书籍,但是什么都不懂,认真挑了几本回家,虽然表面上答应陈枫不要太过看重他的病,但是顾臣放心不下,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他仿佛觉得有一根刺扎在他的脑子里,昨晚失眠了一整晚,猜想假如有一天他们不能回到从前或者渐行渐远,一定会因为这件事,突然觉得后怕,害怕这件事会打败他们。重新遇见陈枫后,虽然两个人在形式交往上一如一年前,但心智有了隔阂,摊开了也不能解决的隔阂让顾臣耿耿于怀,但人不能一直保持一种状态,而且抑郁症不是他找来的,而是它找来的。
陈枫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陈泽,原来他没回家,这个周末陈升很忙,陈泽就主动提出留宿不会家了,因为陈枫原来的家是在江会市,距离棉城市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
当时是下午三点半,陈泽知道他还没吃晚饭,就说“要不要来我家坐一坐,我煮饭给你吃。”
“好。”陈泽眼睛里看见了光。
在陈泽的心里,他一直不能理解陈枫为何要疏离自己,在过去的四年里,除了消失的那一年以外,初中三年陈枫每次在学校里看见陈泽都会避开,有时候甚至不打招呼,认识他们两个人的人都觉得很奇怪,不认识直接会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人。陈枫消失的那年,开学不久就收到陈泽的短信问:“你在哪里?怎么没来学校?”
但是陈泽断断续续发了几个星期短信,也不敢问他们班的同学,就直接硬着头皮去问陈枫的班主任,得到的回复是:“他妈妈说他病了,直接去申请休学的。”
所以只有当陈泽发去信息问:“你病了是吗?”
才收到“是。”的回复,还有一句:“不用担心,我很快没事了。”后来他们也没再交换过信息。
其实初三下学期不久,抑郁症已经开始表现,只是断断续续好像又好了,陈枫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自己可能被顾臣的事影响了情绪低落了,甚至中考前段时间成绩也好啦,中考也考出了自己想要的成绩,抑郁症更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只是再中考之后,又再次陷入顾臣的事,和李妍去北京不久,在李妍的婚礼之后就被外婆察觉出来,也直到诊断书出来,看着上面的字,才确切地明白自己得了病,因为李妍婚后不久就回广州工作,之后大约十几个月,陈枫都和外婆呆在一起,一起过了整整一个春夏秋冬,但也有整整两个季节,他活着迷茫和无助的低谷中,一段时间曾经混进附近某所高中,经常坐在球场边,无所事事地看一场几个小时不进球的足球赛,渴望在某个奔跑的身影里看见顾臣的影子,然后失落地回家,丢掉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那一年,他失去了信仰,因为爱一个不适合的人,让他失去了他的光,从而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无所谓,是因为病,还是因为顾臣呢?
“陈枫。”在公寓门口,陈泽叫醒思想飘到一年前的陈泽,陈泽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掏出钥匙开门。
啪。隔着这扇门的世界,终于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了。
那一瞬间,我以为你喜欢过我
2006年夏天开学,这是苏西在华侨中学最后一年,虽然成绩跟不上,不一定中考能考上南山一中,但是她知道陆森一定能考上,而且她已经受够了这间学校,这里的老师和同学,有的已经不能用恶心二字两字来形容,所以决定要努力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