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舟道:“不必大办,只需将她迁入徐氏族谱,将我房里贴些喜字,喜烛喜被一应物事也不可少。”
徐夫人皱眉斥道:“说些什么荒唐话!”
徐云舟却放低了声音:“热闹个样子就成了,太热闹了我怕她看得难受。等她回来,那些我再同她补上。”
却不知能不能回来了,那么高的崖,有几次他都梦见了秦千云,那么一个小姑娘,衣衫褴褛的,在崖下面一步又一步地走着。
“徐云舟,我脚疼。”
徐夫人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她说得有些急,起身出了大厅,眼泪顺着衣襟滚下,浸入祥云纹理中。
她忙揩拭了把眼角,回头一看,自家儿子还跪在地上,目光呆呆的,不知道又想到了些什么。
说是怕秦家姑娘回来看得难受,其实自己也怕触景伤情吧。
新房里,铺天盖地的红,新郎着红衣,本来是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刻,却只能对着一间空荡荡的喜房。
这是折磨谁呢?
当日,有关于婚礼的消息在京城里传开来,不知伤了多少少女的心。
有人不甘心道:“罪臣之女又怎么能配得上他!”
旁人解释道:“罪臣又怎么了,且不说她同徐公子那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这御赐良缘你敢说她配不上?况且这礼都成了,世上再无秦家女,只余一人,徐府少夫人。”
只余一人,徐府少夫人。
徐云舟眼睁睁看着余悦跳下去的山崖,有那么一刻,魔怔地想要跳下去陪他算了。
他不在这世上,一切就变得了无生趣。
可是,她为什么要杀我呢?他想。
可是,她又为什么要救我呢?他想不透。
于是,他开始着手调查秦大人的案子,私相授受官官相护贪得无厌,最终漏了馅儿,摊上了自己连带府上人的x_ing命。
可怪就怪在,这么一个人居然会在抄家之前将仆人解散。
而且,徐云舟眼睛眨了眨。这证据太充足了,三箱金子,外加一本厚厚的账本,里头清楚地记了每件案子的银钱来往。
简直就像有人要为他量身定制的一口陷阱。
鱼上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儿的小可爱们,我要请长假啦。
最近是考试周,我经常码字码到睡着。
通常打上这个字,就忘了自己想写什么来着ORZ
文案上说基本日更,没能坚持下去,真的对不住。
但考试也很重要啊。
这本文本来很长很长,但榜单一直轮空,估计写下去也会很少人看。
于是我就减少了世界,不妨碍阅读。
这本文不会坑,但日更是维持不了了。
谢谢你们的支持。
我会把这本完结,尽量不烂尾,然后暑假准备下一本。
非常感谢,抱歉。
第50章 我与将军解霓裳
这鱼是谁,但凡在朝廷里做了两三年的官儿都知道。
与其说是鱼上钩了,倒不如说是大鱼大摇大摆地游过去,让人能见着水底下乌溜溜的一大片黑色鱼背,但没人敢下水抓上来。
案件臻至完美,没留下半分线索。
但谁不知道,是当朝圣上身边的许公公来抄的家。那两箱黄金,还有快够到皇帝眼皮子底下的手段,除了当朝宰相,便别无二人了。
两箱黄金和这不屑遮掩的手段告诉文武百官,凡事儿都得掂量着办,别到时候办不了他,反被几项莫须有的罪名要了命去。
杀j-i儆猴的手法。
徐云舟刚完婚,面色难看地看着手上干净利落的案件陈述,寻不出半点过错来。他又想起自己去借卷宗时,那个官员一眯眼将东西递过来。
“这案子已经结了,你正年少,何不另寻些志趣?”
徐云舟默默接过了,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一声幽幽的叹息。
怎么会结了。
无辜死去的两个人,还有一个下落不明的姑娘……
他皱着眉头,忍过心头的一阵绞痛,拐过红墙角,往青石路走过去。
一旁的小吏瞧见了,只一眼便将眼睛从青年瘦长的身影上挪开,若有所思地在纸上写了两句。
暮色四合。
宰相府邸里灯影重重,仆人们手脚麻利地进出,没一会儿就将前来拜见的一位大人引至书房。
那大人进了书房便朝向窗子深深一揖,道:“大人。”
宰相站在床边,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听见来人声音后微微转过身来,面色和蔼地笑了:“你来了。”
他已有五十的光景,面白无须,长得普通,看着也好亲近。
前几十年的宦海沉浮教会了他如何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鬼蜮伎俩虎狼之心藏于心里,做个表面上兢兢业业和蔼可亲的宰相。
那位大人道:“那案子已过了快三月,徐家公子还在查访,是不是应该……”
他拖长了声音,微微抬起的眼睛里露出一片杀机。
宰相端起桌上茶杯看了看,翠玉的茶盏,几片大小不同的荷叶里微微露出一点绯红的花苞,白、绿、红三色构出了一幅夏日清凉的光景,触手温润,纹理清晰,是下面官员孝敬的珍品。
他慢慢地轻啜了一口,反问道:“你是要我杀了他”
那大人瞧他不动声色,暗骂一声老狐狸,背上也出了些许冷汗:“下官愚钝,但请大人指点一二。”
“留着。”
宰相放下茶盏,听闻皇上召见徐云舟进宫,先是说要赐他功名,到最后居然给他许了亲,还是这个案子里下落不明的秦家姑娘。这最后徐云舟还得了份不轻不重的官职,大事是做不了两件,却能私查些案子,也是巧得很。
徐将军北疆大捷,深得圣心。徐云舟又颇得皇上眷顾,单凭这两层关系,这徐云舟就动不得。
“看着他。”宰相将一团纸丢向面前的人。
大人接过,小心展开,只见不到手掌宽的纸条上写着:
徐复借卷宗,皱眉离去。
徐将军也知晓自家儿子仿若魔怔了一般来回去借那本快要翻烂了的卷宗,不知说些什么去劝阻。官场那套以他的聪慧自然是懂得的,蚍蜉撼树是因为不自知,而他呢,偏执的不只是真相,还有那个姑娘吧。
而他作为父亲能做到的,也只是夜半秉烛,为他盖上一身衣袍而已。
徐云舟睡得极浅,睁开眼睛,尚带迷茫神色,唤道:“父亲。”
徐将军抽出他手肘下压的卷宗,随意翻开来看了看,果然,老j-ian巨猾的狐狸没半点遗漏。
“他把这门锁上了,你便不知道翻个窗子吗?”
这卷宗半点用处也无,不知他是怎么日夜为其苦思的。
徐云舟哪里不知。
只是生而为人,除了爱情,还要顾忌其他。
徐将军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无须顾忌太多,我和你母亲望你成顶天立地的男儿。只要是对的,生死又有何惧,且放手去做。”
几番春秋,尚书府的往事几乎被繁华的京师遗忘。
唯有当媒人受托去讲将军府的亲事时,秦千云这个名讳便又出现在众人耳中。
徐公子痴情的很,身边同龄的公子哥们娶妻的娶妻纳妾的纳妾,唯他一人,形单影只,亦不流连于秦楼楚馆等烟花之地。
惹得穷酸书生编了一本又一本痴情公子薄命佳人的戏本,供茶楼饭馆的说书人评说。
“……且说那秦家小姐,玉做的人儿,黛眉猫眼儿……”
老鸨都能将这词儿背下来,一边快步走向厢房,一边借着纨扇遮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情呀爱呀的都是大户人家的玩儿法,照他们这等卑贱出身,生来就是当奴才的命,吃口热的还得看人脸色,得把大爷们都伺候好了。
眼见着厢房门近了,她忙撤下扇子换上一副笑脸,推开门就道:“客官久等了,老奴给您赔不是。”
那客人也奇怪,明明是男子的身材,偏偏穿着一身艳红色的衣衫,在室内还带着斗笠,白纱后的面容模糊不清。
老鸨开青楼开了十几年,一眼过去就知道这人模样还生得不错,看样子多半是后天脸上添了些什么,轻易不敢见人。
这人却也不回话,头微微偏向门。
老鸨心下奇怪,楼下说书人道:“……今儿讲的书可同以往的不同。”
下面有客人起哄:“有什么不一样,可是那秦家小姐沦落红尘,偶遇恩客徐公子?”
说书人拍了一下惊木,斥道:“胡说八道!”
“老夫要说的是那秦家小姐眼见着徐公子要参军,哪能舍得,便换作男子装扮,随他从军了……”
客人轻轻抽了一口气,回过神来,道:“不好意思。”
老鸨听他声音也极为清朗,越发想要知道这白纱之下的面容。
客人道:“女扮男装从军,你可信?”
老鸨心里是不信的,但也可以信一信,反正也是哄客人开心。做生意不容易,能拉一个回头客就拉一个。
客人却没打算听她回答,取下了斗笠,露出一张俊脸来,琥珀色的猫眼儿看过来,便似迎面吹来一股寒风。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明明是极为可爱的面相,却硬生生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