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封北沉默就说,“怎么,没有想过?”
“想过。”封北勾了勾唇,“真到了那一天,或者是更坏的情况也不怕,只要我们相信彼此就好。”
刘秀没想到掏心窝子似的说了那么一大段话,封北还是没有被自己说动,她冷下脸,“出去。”
“我晚上还会回来看他。”封北转身离开,步伐平稳,看不出是个伤患,只有额角的冷汗透露出他在强撑。
刘秀想不明白,一个过了三十而立的年纪,一步步往上爬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一个刻苦努力终于实现理想,人生才刚开始,为什么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活受罪?
明明有很多种活法,怎么就选择了一条最难的……
封北每次过来,刘秀都发现他比上一次更加憔悴消瘦,生命力在一点点消失,她看的胆战心惊,又很绝望。
这个人对儿子的感情越深,两个人就越不可能分开。
如果儿子出事,他不闻不问,或是装装样子关心一下就找借口不再出现,那反而是刘秀想看到的,而不是儿子醒不过来,他就会死。
高燃一直不醒,生命特征完好,封北提议出院,不能让他待在医院里了,情况越来越诡异,越来越离奇。
正常人不可能莫名其妙昏迷不醒。
刘秀跟老建军知道封北的意思,他们没有反对,谁也不想儿子被送进研究所。
高燃被刘秀跟高建军带回家,从那天起,封北的魂丢了。
赵四海变了个人,他顶着一张便秘脸做事情,还是病症严重的那种,一天到晚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谁看了都想把他堵在嗓子眼里的东西给抠出来。
封北把赵四海交到办公室谈了一次。
赵四海的便秘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老父亲的沉重跟忧心,不分场合的唉声叹气,大家伙给他整的都提不起精神。
封队的变化更大,要么是一台机器,忙的不吃不喝,要么是一尊雕像,随便坐哪儿一动不动,他每天都在这两种角色里面转换,背部的伤口总是裂开,一直好不了。
酒吧里,灯光迷离。
高兴坐在吧台喝酒,旁边过来一个清俊的服务生,他眯眼瞧,发现有点眼熟,“贾帅?”
贾帅把托盘放吧台上,眉心拧着,眼神y-in郁,似乎没看见高兴。
肩膀被拍,贾帅这才见着高兴,“是你。”
“对,是我。”高兴支着头,“你在这里打工?”
贾帅说,“很明显的事。”
高兴指指贾帅脚上的鞋,“你脚上这双鞋够很多人一个月工资了,还打什么工?”
贾帅平淡的说,“钱要赚,也要花。”
高兴噗的笑出声,“这话你得跟我那个哥哥说,他只知道攒。”
说完,高兴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了,“等他醒来才能说。”
气氛变得压抑。
高兴知道大伯一家发生了某件事,但是他怎么问,大伯大妈都不提,高燃又是那副样子,他这段时间连公寓都不回了。
本来就是给高燃买的,他不在,公寓太冷清了。
高兴转着酒杯,半响问贾帅,“你说他会不会一直睡下去?”
背景嘈杂,贾帅还是听清了高兴的问话,他的口吻笃定,“不会。”
高兴愣怔的抬头,“你不是还没毕业吗?”
“这跟我的专业无关,我了解高燃,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贾帅摘了领结,准备去换衣服,“你慢慢喝,我回学校。”
“真他妈没劲。”高兴端起酒杯往嘴里灌酒,他把空酒杯往吧台上一扣,“没劲透了。”
高兴从酒吧里出来,浑身发毛,恨不得立刻把身上沾了混杂气味的衣服全部脱掉,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住处洗澡。
在那之后,高兴站在阳台拨了个号码,“你能不能请到厉害的脑科医生?”
高建国在开会,他在高层们的注视下出去,“怎么?”
高兴说,“高燃病了,好不了,你帮帮我。”
高建国还是头一次看儿子露出软弱的一面,他挂掉电话就让秘书去联系脑科专家,第二天飞回国。
专家带回来了,遗憾的是高燃的情况没有好转。
高建国的事业中心全在国外,不能在国内多待,他把杵在床边盯着高燃的儿子叫出去,“你跟爸走。”
高兴讥讽,“跟你走?你问过你的老婆孩子吗?他们谁都不想见到我出现。”
高建国说,“我会跟他们谈。”
高兴凉凉的说,“不用了,我在这里很好。”
高建国把话说的直白些,“小兴,几年前你还小,爸可以理解你跟着高燃,可是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你还过于依赖他,现在他一病,你整个人就垮了,这是不对的,你能明白爸说的意思吗?”
高兴的脸一白,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的事,你什么时候管过?”
“我有家等于没家,有爸妈等于没爸妈,只有他是真的关心我,在乎我,懂我,你在这里扮什么慈父?”
高建国低头点烟,“听说你开了家餐厅,经营的很不错,以后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
高兴跑到房里瞪着床上的人,高燃,你他妈的怎么还不醒?我爸也不要我了,我就只有你了,哥,你快点醒过来啊。
炎夏过去,秋天姗姗来迟,高燃醒了。
他好像去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看到另一个自己在一家私企上班,朝九晚五,有一群好友,还有个喜爱的女孩,结婚生子,一家人过着普普通通的一生。
高燃祝福那个世界的自己,勇敢去拥抱他的人生,这是他的选择,他会过的很好,因为他不是在将就,凑合,而是如愿以偿。
门口传来盆掉到地上的声响,刘秀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小……小燃?”
高燃发白的脸上露出笑容,“妈。”
刘秀跌跌撞撞跑进房里,激动的红了眼睛,“你没事了?”
“嗯,我没事了。”高燃握住她的手,轻拍了拍,“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刘秀嚎啕大哭。
封北接到高燃他爸的电话就匆忙赶去Y市。
高建军没有让封北见儿子,他把人叫到书房里,不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
封北迫切的想见高燃,整个灵魂都在叫嚣,他抹把脸,抖着手去点烟。
高建军见封北手抖的厉害,打火机拿不住的从手里滑落,全然没有作为一名刑警队长的从容跟稳重,也活的不像个人样。
如果封北是高燃的普通朋友,高建军会很赏识他,因为他重情重义。
高建军将视线收回,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从事发到今天,高建军多次跟刘秀对着昏迷的儿子束手无策,他们的心态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虽然还不能接受,却没了想跟儿子吵闹的心思。
这些日子消磨掉了他们的绝望跟愤怒,只剩下失望,还有无力。
没有办法了,这是高建军跟刘秀都知道的结果。
他们只能抱着一点渺茫的期待去想,现在这代人跟他们那代人不同,恋爱自由,谈了分掉再谈再分是很普遍的现象。
儿子还年轻,也许过两年就厌倦了,放弃了,觉得和封北生活,压力太大,要承受的东西太多,失去的东西更多,还是跟女孩子在一起来得好。
这种可能x_ing很大。
但是现在跟儿子说那些,他根本不会听,说了等于白说。
高建军缓缓开口,“我们让你带他走。”
封北没有露出惊喜的表情,他知道还有下文,高燃的父亲习惯来个大转弯,往往都会让他无法应对。
高建军走到窗户那里,背着手说,“以后他的事你来负责,跟我们无关,他是好是坏,都不要告诉我们。”
言下之意是就当他们没有儿子,这是他们的态度,不接受,不原谅,只是不想再去逼迫儿子,不想弄的面目可憎。
书房里掉针可闻。
高建军摆手,声音苍老,“你们走吧。”
封北深深的弯下腰背,像当年高建军对自己那样,不同的是,他不是请求,是感谢。
第83章 我来自平行世界
高燃是被封北背出家门的。
封北背后的衣服s-hi了一块, 那是高燃的伤心难过,以及对父母的愧疚, 对未来的坚定, 他都知道。
高燃趴在封北背上,手搂着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衣服里, 肩膀轻微颤动。
封北的脚步平稳有力,一层层往下走,没有半点停顿。
他们的人生已经缠在一起,就像誓词里说的,无论贫穷, 富有,健康, 或是疾病, 都不离不弃。
封北没让高燃回公寓住,而是带去他那边,今后也是他们的家。
高燃的手机被他爸给砸坏了,封北给他买了一部新手机, 卡也是新的,他摸索摸索, 当天晚上就给贾帅打电话。
封北酸溜溜的说, “号码记下来了?”
高燃说,“记x_ing好。”
封北给他捏捏小腿肌r_ou_,“我的呢?”
“你的手机号, 生日,身份证号码,”高燃等着那头接通,干燥的嘴皮子动动,“还有我们认识,重逢,你亲我,要我,这些重要日子我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