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北用拇指按住青年嘴角流血的伤口,皱着眉头说,“你的人生不是单项选择,别这么糟蹋自己。”
“又想替我做决定?既然是我的人生,难道不该是我说了算?”高燃拿赤红的眼睛瞪着男人,“今年我二十三,你三十二,如果再分开五年,我二十八,你三十七?我还年轻,你呢?”
他抓抓男人掺杂白发的鬓角,“你五年没见我,就多了这么多白头发,要是再来个五年,你还不得满头白发?”
封北的嗓音低哑,“先把你脸上的鼻涕眼泪擦擦,难看。”
高燃说,“别岔开话题。”
封北阖了阖眼帘,“高燃,你才二十三岁……”
高燃打断他,嘲讽的说,“人生的路还长,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有大好时光,你要说的是这些吧?”
封北不语。
高燃拍拍男人的脸,换做以前,他不敢这么做,现在他敢了,不是不知死活,是被逼的走投无路,“听着封队,我现在来给你做一个假设,我遇上了一个女孩子,她有一头浓密的长发,喜欢穿干净的白衬衫跟牛仔裤,长得没有多么漂亮,但看着很舒服,她喜欢我,也很孝顺我的爸妈,很有礼貌,老两口对她很满意,希望我跟她试试,于是我答应了。”
封北额角的青筋隐约突起。
“我跟她谈恋爱,牵手,拥抱,亲||吻,顺理成章的,我们举办了婚礼,亲戚朋友都来祝福我们,婚后我们有了一个家,每天醒来睁开眼看到彼此,互相说早上好,她会为我拿当天要穿的衣服,为我做早餐,我洗碗,帮她,然后我们一起出门,各自去单位上班,下班回来一起买菜做饭,出门散步消食回来看一会儿电视,相拥着睡觉,到了节假日,我们会出去旅游,拍照留念,写明信片记录当时的心情。”
“一两年后,她怀上了我的孩子,平安生产,我爸妈高兴的为孩子取名字,买小玩具,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过几年条件允许,时间也够,我跟她又要了一个孩子,生活幸福美满,而那时候,我连你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了,你想象一下这个画面。”
高燃用几段文字来描述他的另一种后半生,一种五年前就被他删除掉的,所谓的正常人生,“怎么样封队,说说你的想法。”
他笑着补充,“对了,我跟我妻子的x_ing生活会很和谐,每天一次,两次,隔一天一次,怎么都行,看情况而定。”
封北闭上眼睛,青筋暴突,他没哭,却像是一幅要痛哭流涕的崩溃模样,“别说了,高燃,不要再说了。”
“这就疼了?”高燃擦掉嘴角流下来的血液,“等到一切想象都变成现实,等我给你寄喜帖,你是不是要疼死?”
封北的心口传来剧痛,“喜帖?”
高燃说,“我们做过邻居,你看我成长,给过我许多帮助,我这双眼睛做手术的钱还是你出的,于情于理都应该邀请你来喝我的喜酒,红包就算了,你人到场……”
封北捏住青年的脸,力气极大,他的薄唇勾起,“要说残忍,谁都比不过你。”
高燃眯着眼睛看他,“所以呢?”
封北的手撤回,他走进房里,反手关上门,“先去擦脸,过十点了,明早还要去城南找那什么三哥。”
高燃愣住了。
封北解开衬衫上面的两粒扣子,“还不快去?”
高燃照做,他CaoCao洗了脸出来,看到男人靠坐在床头抽烟,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封北隔着烟雾看站在床边的青年,“要来一根?”
高燃摇头,他抽烟是因为思念太苦,不得不靠相同牌子的烟来缓解,现在有男人陪着,烟就变得可有可无。
封北没抽几口就掐灭,“睡吧。”
高燃想起来什么,他去浴室拿毛巾擦擦s-hi答答的头发,差不多干了才回房间,紧张姗姗来迟,“你要不要洗澡?”
封北说,“不洗。”
高燃踢掉鞋子上床,跪在男人面前,他抱着男人的头往怀里摁,“小北哥,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年轻不代表就是三分钟热度,随便玩玩,容易投入也容易放弃,总会有自己想坚持的事情,也会一直坚持下去。
封北的鼻息里全是青年身上的味道。
公寓里,高兴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打游戏,不时看一下手机,十点,十点半,十一点,cao,这么晚了竟然还没回来。
高兴抄起手机打过去,张口就问,“你在哪儿?”
高燃说他在宾馆。
高兴“蹭”地一下站起来,“宾馆?你跟人开房间去了?哪个女的?别他妈跟我说是你在大街上随便拉的!”
高燃把手机拿开点,“大呼小叫什么,我不就是晚上不回来吗?你夜不归宿的时候还少?”
他叹气,“n_ain_ai晕倒了。”
高兴沉默了会儿,讽刺的说,“那你还在宾馆逍遥快活?”
逍遥快活个屁,眼睛哭肿了,嘴巴还破了,高燃瞥瞥躺在旁边的男人,忍不住把手伸过去搂他的腰,“挂了啊,你早点睡,不要通宵打游戏,明天还有课。”
“你还是cao心cao心自己的事吧。”
高兴把手机扔沙发里,他搔搔头皮,快步去房间拿起枕头边的小老虎玩偶丢到地上,下手一点都不留情。
小老虎已经五岁了,身上的毛发旧,照顾的再好,也架不住时光的伤害。
高兴瞪着小老虎,作势要踩下去,脚抬到半空时顿住,“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是无辜的,还是你听话,不像那一位,整天半死不活,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他把地上的小老虎捡起来摸摸揉揉,抱上床一起睡觉。
后半夜,高燃收到曹世原发来的短信,说人已经脱离危险,叫他明早再给家里打电话,他在黑暗中快速回了一条就把手机放下来,继续抱着男人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封北起身去浴室冲凉水澡。
高燃不是五年前的小屁孩,他的警惕心很高,睡眠也浅,刚才身边的人一撩被子,自己就醒了。
封北带着一身水汽坐在窗前,借着稀薄的月光去凝视眼皮底下的人。
他枯坐了许久后俯身,唇在距离青年一寸位置时顿住,大约顿了有一两分钟才将唇贴上去,很浅很温柔。
床上深陷下去一块,封北躺回去,没有一丝睡意。
不多时,高燃翻身滚到封北怀里,长手长脚全搭在他的身上。
一个装睡,一个装作不知道他在装睡。
早上高燃跟封北前后醒来,俩人一起穿衣,一起刷牙洗脸,像是回到了五年前的巷子里,一切都还如初,直到封北说,“你先出去,我等半小时左后再出去。”
高燃被他拉回现实,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跟我一起出去很丢人?”
封北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也扣了起来,“为你好。”
高燃不说话,也不动。
封北看青年一眼,“别这么一根筋。”
“我一根筋?”高燃翻着手机,“只要我认定了,我就会一条路走到底,哪怕是头破血流,一无所有,不像你,上了路却在中途停下来,开始犹豫不决,开始后悔没给自己留后路。”
封北的嗓音里有怒意,“你一定要跟我吵?”
“不是我要跟你吵。”高燃抬头直视过去,“我以为经过昨晚,我们就算回不到过去,也能心平气和的相处,结果呢?大清早的,你就跟我来这一套。”
封北揉了揉额头,无可奈何,“你不想想,我们这副样子一起出去,别人看到了会怎么猜疑。”
高燃扯了扯嘴皮子,有些许嘲讽,“以前你不会这么顾忌。”
封北看向青年。
高燃垂垂眼皮,“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是我没考虑周到。”
他会跟家里坦白,但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给他一点点时间。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高燃不会对现实妥协,也不能那么做,否则他这五年的坚持就是个笑话。
封北看出青年所想,他的眉头死死皱在一起。
高燃先男人一步说话,态度诚恳热切,如同他的眼神,“我向你保证,在局里,你只是我的上级,我不会让你被他们戳脊梁骨。”
封北的身子一震。
阔别五年,封北在会议室见到这孩子,第一眼望去,觉得他长大了,后来又发现还没长大,现在却觉得他真的长大了。
他要把所有的压力都扛在身上,奋不顾身,傻的让人心疼。
封北在心里叹息,其实只要你好好的就行,我无所谓。
最后高燃还是跟封北并肩走出宾馆。
这是他们一起努力,一起面对的第一件事,很有意义,值得纪念。
高燃的眼睛微肿,嘴角有结痂的伤口,封北的耳朵上有圈牙印,很深,周围有一些干涸的血迹,领子上也有血。
两人一副让人浮想联翩的模样,外形还都出众,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封北去附近的药店买了创口贴。
高燃给他贴上,“要是痒痒就忍着,别挠。”
封北发现有路人往这边看,那里面又好奇,也有怪异,他按住青年的肩膀,手搭上去,动作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