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你好,我叫曹世原。”
高燃看看眼前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视线上移,是一张面带笑意的脸庞,狐狸眼里也全是笑意,没有算计,一点都没有,有的是一种很温和的东西。
“你好,高燃。”
从封北知道高燃被曹家带走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坐立不安,喝水打翻水杯,点个烟差点把眉毛给烧掉,这几天他没有休息好,被怪异的梦困扰,本身就很焦虑,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折磨。
高燃在晚上将近十点的时候回到A市,他一拿回自己的手机就给封北打电话报平安。
曹老爷子在一旁看的真切,等青年以哄孩子的口吻哄了电话另一头的人,把手机放回兜里时,他才开口,“小朋友,谢谢你。”
高燃觉得老爷子这声谢来的莫名其妙,“我没做什么。”
曹老爷子拿出早准备好的支票递过去。
高燃没接,脑子里蹦出王子他爸要求灰姑娘远离他儿子,以支票收尾的狗血情节,他一阵恶寒,j-i皮疙瘩掉一地,小说果然不能乱看。
曹老爷子说,“警察的工资很低,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就凭你家里的情况,想在这座城市买下一套房子定居下来,十年内都没希望。”
以曹家的庞大财力,哪个行业的工资在曹老爷子眼里,都低。
高燃蹙眉,脸上写着反感。
“你们做警察的,命不保夕,搞不好拼死拼活攒钱买了房子,结果没命住进去,也有可能是一直在攒钱,一天好日子没过,命就没了,我是觉得啊,有捷径就要走,人生苦短,面子跟自尊可以往后挪挪。”
曹老爷子语重心长说了一番话,就把支票塞到他手里,“好好的过日子吧。”
高燃拿着张巨额支票站在街头发愣。
封北接到高燃的电话就匆匆回家等他,半路上发现水杯忘了带,他抖着手转动方向盘,呼吸急促的不成样子,直到在附近的超市买了矿泉水紧紧攥住,手才慢慢不再发抖。
高燃没对封北扯谎,下午的事他一五一十说了,答应以后都不隐瞒。
“石桥跟我说曹世原辞职了。”封北的语气很意外,“虽然我不待见他,但我还真以为他有坚强的信仰,会做到退休。”不会在正值壮年的时候离开。
高燃说,“曹家就他一个继承人,他继续做警察,老爷子上哪儿找人接管家业?”
封北觉得不是那个原因,曹世原要是把家里的产业当回事,也不会在这一行待了将近十年,现在离开,倒像是纠结了多年的事情终于放下了,想换种生活。
高燃瞧见了男人眉间的疲意,聊天的兴致一下子消失无影,“小北哥,不说了,我们睡觉吧。”
封北跟领导打报告,“不想洗澡,也不想洗脸洗脚洗屁|股。”
高领导无语。
封北将沉重的身体埋进床被里面,任由他家领导给他脱了外衣,一边埋怨一边给他打水擦手擦脸,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幸福。
凌晨两点多,高燃冻醒了,他发现自己的四肢冰凉,身上的被子全掉在地上,一时有些懵逼。
高燃的睡相不好,睡觉不但乱换姿势,还踢被子,平时封北会把他抱在怀里,被子跟人都很老实。
今晚显然没管。
高燃把被子拽到床上抖开,手里的动作忽然一顿,下一刻就侧头看躺在身边的男人,“小北哥?”
封北干燥的薄唇不停开合,他说着梦话,神情惊恐,发狂,两条胳膊还在半空中挥动,想抓住什么东西,很无措。
高燃把耳朵凑到男人嘴边,隐约听他断断续续的说,“燃燃……燃燃……”
“我在。”高燃摸摸男人的脑门,全是汗,他将床头灯打开,重复着说,“我在。”
封北猛地睁开眼睛,大汗淋漓。
高燃正好趴在男人上方,将他眼里的痛苦绝望看的一清二楚,心口一疼,“小北哥。”
封北的身子剧烈一震,涣散的瞳孔一点点有了焦距,他死死抱住高燃,气息粗沉,浑身滚烫。
高燃顺从的被他用力勒紧,手安抚的拍着他汗s-hi的后背,“怎么了?”
封北的心脏跳的太快,有点疼,他将s-hi||漉||漉|的脸蹭在青年脖子里,嘶哑着声音说,“我梦到你……只是一个梦。”
高燃下意识的不想追问,他摸摸男人扎手的短发,“没事的,就是个梦,没事的。”
封北把高燃捞到胸前,热切的寻上他的唇。
一个多小时后,封北终于平复了情绪,他靠在床头抽烟,眉宇间的皱|痕展开,被一种餍足取代。
高燃脸埋在枕头里哼哼,“腰断了。”
封北闻言就把烟叼嘴边,两只宽大的手掌一左一右给他捏了捏,“你啊,也就是嘴上厉害,动真格立马歇菜了。”
高燃侧过头,“嫌了?”
封北调笑,“我哪儿敢啊。”
高燃的眼帘有点痒,他把那滴汗蹭在枕头上,“给我抽一口。”
封北夹着烟递到他嘴边,“走吧,去洗澡。”
高燃把嘴巴凑上去抽一口烟,闭着眼睛吐出烟圈,“你先去,我趴会儿。”
浴室的门一关,高燃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
封北一直都缺爱,没有安全感,但是今晚尤其严重,弄他的时候始终都处于癫狂状态,想要弄死他,不是夸张,是真的想要他死,然后再自杀,不想活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高燃抹把脸,一手冷汗。
分别五年,坚持五年,好不容易跟家里摊牌,最难跨过去的一道坎已经跨过去了,高燃的未来跟封北密切相关,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放弃,也不允许封北放弃。
除死无大事,高燃安慰自己。
浴室里的水声一停,高燃就立马从被窝里探出头,“小北哥,你跟我说,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封北擦头发的动作一滞,他抬眼,投过去一个眼神,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高燃撇嘴,“我现在又想知道了。”
封北没说话。
高燃的老腰快不行了,他慢吞吞撩开被子坐起来,一副要开家庭会议的阵势。
封北的眼皮跳了跳,他丢掉毛巾,几个大步过去拿被子把人裹住,“我梦见我在沙漠里一直走,一直走。”
高燃问,“然后呢?”
封北说,“然后我走不动了,我累了。”
高燃这次没说话,安静的听着。
封北的喉头滚了滚,“我想歇会儿,但是我控制不住我的身体,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高燃说,“只是这样?”
不可能的,要只是这样,不会怕到发抖。
封北闭了下眼睛,“我倒下了,可我还是没有歇,身体麻木的往前爬,然后……然后起了沙尘暴,我被沙子埋了,等我从里面出来,我看到不远处有块黑色的东西,我爬过去用手扒,发现是头发,我……”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我从沙子里面扒出来一具尸体。”
高燃半响问,“是我?”
封北没出声,那尸体残缺不全,高度腐|烂,他却一眼认出是高燃,之后他就惊醒了。
“难怪把你吓成这样。”
高燃听完松口气,他亲亲男人潮s-hi的头发,温柔的像个老大哥,“乖,梦跟现实是反着来的,不怕啊。”
封北心头一暖,“你当你男人是三岁小孩呢。”
高燃环抱住男人的背部,收了收力道,这个梦很蹊跷。
沙漠,沙子,水,这两样牵扯到封北的怪癖,不会这么巧合,想不引起重视都难。
高燃相信他能想到这一点,封北也能。
封北在试图找回那段缺失的记忆,也许他更愿意维持现状,不想去改变,因为未知多,变数多,但他控制不住。
方如意的那番话刺激到了封北,他的确早就怀疑了,只是不想面对,现在没有办法再去逃避了。
高燃把支票给了封北,他请假飞去小镇,想把封北的梦告诉曹世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那么做。
如果去深想,是有答案的,那就是高燃觉得曹世原认识他,或者说是另一个他,曹世原那里有他想知道的东西,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没有透露。
高燃凭着比较好的记忆找到那处房子,发现门锁着,他在门口勘察了片刻,得出一个结论,曹世原不是出门了,恰巧不在家,而是没有住在这里,对他撒了谎。
小岛高燃去不了,他也没打听,隐约有种感觉,曹世原走了。
也许在某一天能再见,也许永远都不再见。
高燃第二次见到那个叫宋闵的男人,是在一家早点铺子里面。
他给办公室里的一伙人买早餐,正翻着皮夹找零钱,一抬头就看到了宋闵,后面还跟着一只大狗熊,懒散无骨的趴在对方背上。
周围有人指指点点,大狗熊视而不见,他的主人也是,都不当回事。
高燃羡慕又惊叹,能脱离世俗,这是一种极高的境界,目前他跟封北都不行,他们都是普通人,有着普通的生活,普通的人际圈。
宋闵跟魏时晋像是这个世界以外的人,又似乎不受人类的情感束缚,把谁都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