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燃不记得贾帅的爸爸是怎么去世的,后来记事了,就知道贾帅有了新的爸爸,对贾帅跟他妈妈都好。
有一次高燃看了个电视,放的是一个小孩被继父打的头破血流,快要死掉了,他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哭着跑去找贾帅,说要带他走。
高燃记得很清楚,贾帅不走,他说爸爸对他很好。
那时候高燃是个小屁孩,心思单纯,想什么说什么,他学大人的叉着腰嚷嚷,“他是你的继父,不是你爸。”
贾帅一根根掰开高燃的手指,一张小脸上没有表情,“他就是我爸。”
高燃愣了半响,他哭着跑开,说再也不要跟贾帅好了。
结果第二天,高燃又厚着脸皮跑来找贾帅玩儿,俩人一起玩沙子,捏泥巴,继续做好朋友。
一年年过去,高燃终于相信一件事,别人的继父也许会打小孩,贾帅的继父不会,对他像亲生爸爸一样。
陈书林忙着搞研究,一年很少在家,但是贾帅的妈妈跟他都没有什么怨言,这是高燃通过多年的接触得出的一个答案。
高燃挺喜欢陈书林,觉得他什么都懂,跟其他大人不一样,尽管他是个内向的人,寡言少语。
几年不见,高燃走到陈书林面前,不自觉的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腼腆,拘谨,“陈叔叔。”
陈书林五十出头,发际线靠后,发量稀少,一身衣裤的色调都很沉闷,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很多,他见着高燃,面露迟疑,“小燃?”
高燃挠挠头,“嗯,是我。”
陈书林看了眼青年胸前的证件,“警察,有出息。”
高燃的脸上有了笑意,他把封北介绍给陈书林认识,“叔叔,这是封队。”
封北收回打量的视线,伸出手说,“你好。”
陈书林与他握手,“封队你好。”
高燃硬聊了几句就让封北跟陈书林扯闲篇,他把贾帅拉到一边,“陈叔叔的头发都快掉没了,什么时候退休啊。”
贾帅说,“听说有一款新药刚研发完。”
高燃啧了声,“那还要临床应用吧,后期的事儿多,看来暂时是没法退休了哦。”
贾帅忽地去看高燃。
高燃摸摸脸,调侃道,“怎么,一个早饭的功夫,我更帅了?”
贾帅用了陈述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意想不到,“你知道临床应用。”
“这算什么,”高燃得意的笑,“为了跟你有共同话题,不弄没你这个兄弟,我这几年里翻过不少医学方面的书籍,对你的专业谈不上摸透,但不会陌生。”
贾帅用那双乌黑沉静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高燃,你太聪明。”
高燃把手臂搭在他的肩头,“未来的贾医生,我怎么听你这话,巴不得我蠢一点啊?”
贾帅说,“傻人有傻福。”
“……”
高燃哎一声,表情凝重,“一个案子没破,又有新案子,还有很大的关联,我恐怕要在县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贾帅把高燃外翻的一块衣领给翻过来,抚平了上面的细||褶,“注意安全。”
高燃笑眯眯的说,“你也是啊。”
贾帅垂垂眼皮,“我知道。”
封北收队,眼神示意高燃别再唠叨个没完了。
高燃走了又回来,“帅帅,我问你个事,你要老实告诉我。”
贾帅轻轻抿唇,“什么事?”
高燃看着他眼睑下方的青色,“现场离你家不远,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昨晚十一点半到今天的凌晨一点之间,这个时间段你还没睡吧,有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比如车子的引擎声,争吵,脚步声。”
贾帅抿着的唇角松开,“没有。”
高燃想了想又说,“还有个事。”
贾帅眼神询问。
高燃说,“考考你,麻醉剂的成分是什么?”
贾帅报给他一个书名,“自己去找了看。”
“我哪儿有时间啊,”高燃突兀的问,“你能搞得到麻醉剂吗?”
贾帅看了眼高燃。
“你是学医的,我就问问,如果你这个优秀学生干部都不能,那这条线就可以丢到后面,”高燃说,“现在嫌犯还没办法锁定,我怀疑……”
贾帅阻止高燃,“别跟我说,我是非警务人员。”
高燃哈哈笑,“你怎么比我还严肃,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去局里了,尸体说不定有话要说。”
贾帅注视着发小离开的背影,眉心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书林推着自行车过来,“帅帅,回去了。”
贾帅走在旁边,“我下午要去图书馆借几本书。”
陈书林说,“好。”
俩人都是内向的x_ing格,一路无话。
快到家门口时,陈书林说,“你要考试了,别分心。”
贾帅说,“不用担心,我没问题。”
去了局里,封北跟杨志各带了个人进解剖室,高燃是其中之一。
昨天还是活生生的人,今天就躺在解剖台上,高燃看着冰冷僵硬的尸体,没有反胃的感觉,只觉得命运难测,人事无常。
解剖室里只有法医的声音,封北几人都在听,高燃没有,他发现张一鸣的胸口有块斑,颜色很深。
封北发现高燃往解剖台靠近了一步,他的眼皮一跳,呼吸屏住,人贴过去。
这一幕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高燃低头弯腰,带着手套的手碰到张一鸣胸口的一块斑,外人眼里,只当他是在碰尸体,不知道那里有斑。
法医欲要让青年离远点,就看到他的五官开始扭曲,瞳孔紧缩,脸上的血色也快速褪去,几乎是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事。
高燃的头很疼,自我保护的功能开启,他本能的抗拒,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去盯着那块斑。
封北的余光放在高燃身上,生怕他昏厥过去,看来他在张一鸣的胸口看到斑了,张一鸣身上有命案。
杨志发现了不对劲,“头儿,高燃这是怎么了?”
封北没说话,看似是在发愣,只不过他的下颚线条紧紧绷着。
高燃两手抓着解剖台,他大口大口喘息,冷汗一滴一滴从额头滴下来,眼前阵阵发黑。
封北的理智在杨志几人有动作前崩塌,他把高燃扶住,半搂着往门口带。
高燃偷偷去抓封北的手,等等。
封北的眉头打结,脚步停在原地。
高燃哆嗦着闭上眼睛,他听到了沙沙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比较大件。
摩擦声里混杂着几串脚步声,有人,不止一个,他们在拖着很重的东西走路,很焦急,期间伴随着女人的声音,“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高燃确定,那个女人是张一鸣的妻子,他听过她生前录给张一鸣的一段生日视频,不会错的,就是这个声音。
第96章 好了,乖
封北看了眼杨志。
共事多年, 有一定的默契,杨志从封北的一个眼神里读懂含义, 他什么也没问, 就让队员跟法医出去,随后自己也离开解剖室,并把门掩上。
封北把快要瘫倒在地的青年捞到怀里, 神色紧张的去摸他的脸,掌心一片s-hi热,“燃燃?”
高燃的眼睛上有汗水,他的眉心紧紧拧着,胸口大幅度起伏, 看起来极为痛苦。
封北拍拍青年的后背,唇擦过他的耳朵, 蹭蹭他汗s-hi的发梢, 沙哑着声音说,“好了,乖,不看了不看了, 咱不看了。”
高燃全身的重量都在男人身上,他呼哧呼哧喘息, 一张脸青白交加, 嘴唇发抖,“尸体先、先放着。”
“行,听你的, 我会跟杨志说。”封北把他拉到背上,背着他走了出去。
高燃调整过来时,人在旅馆的床上,浑身s-hi透。
封北给他买了换洗的秋衣秋裤,撩开他额前的s-hi发说,“去洗个澡,喝杯水,完了我们再谈。”
高燃看着天花板,没动弹,“小北哥,你说这世上有绝对的好人跟绝对的坏人吗?”
封北说,“没有。”
高燃将视线从天花板挪到他的脸上,绷着的神经末梢变得放松。
封北挑眉询问,“嗯?”
高燃张开手臂。
封北的额角一抽,他弯下腰背,两只大手穿过青年的胳肢窝,轻松将人从床上抱起来,一路抱到浴室的淋喷头底下,陪着冲了个热水澡。
两人在浴室里待了将近一小时才出来。
高燃盘腿坐在椅子上擦头发,“小北哥,你给我弄一段张一鸣的录音。”
封北倒水的动作一停,“录音?”
“先别问,弄到了我再解释给你听,”高燃胡乱的擦着头发,“要能听见喘息声的,他的喘息声,越清晰越好。”
封北打了个电话,让局里把昨天上午审问张一鸣时录下的录音截一段发给他指定的邮箱,“抓紧时间,尽快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