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风夭年机械重复着这句话,可口中却苦涩不堪,表情根本言不由衷。
左延不是傻子,瞧得清楚,便觉得心里痛得明白,夭年每摇头一次,用那漂亮的嘴唇说着不是一次,便如同一把刀子割伤自己的心头一次,痛得自己犹如左臂断骨一般……甚至更难以忍受。
“那就跟我走,夭年!”左延不想再看他这般行尸走肉一般地摇头,一把将夭年揽进怀里,“我求你相信我这一次,至少和我努力这一次……夭年,你不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否则,你真的会忘记你是谁……”
他的话音弱了下去,感觉到了怀抱中夭年的不同。
这不是他第一次拥抱夭年,随父远行或久别重逢,他们也会很自然的真诚拥抱。
记忆中的夭年是瘦弱的、无力的、顺从的,可同样地神态、声音和面孔,却与自己记忆中的感觉截然不同。
一种自己意想不到的强大力量将他彻底改变,似乎将自己心中那个熟悉的夭年,彻底拉远了自己。
左延突然觉得害怕,不自觉颤抖起来。
“你在害怕?”风夭年伸手抱住对方,“左延,你在发抖。”
“不……只是敖烈国太冷了。”左延哑声道,仅存的右臂收紧了力度,让身体和夭年的贴的更紧。
他以为会闻到一股熟悉的中草药味道,属于夭年的……却意外嗅到了一丝敖烈国贵族惯用的香料,那种沉稳沉香混合着霸气麝香的特殊香气,是属于征战嗜血君主的气息。
左延突觉得心头一沉,只觉得心头那一枚已经和自己附着生长十几年的血肉,被活生生分离开,空荡荡的寂寥伤口之中,被填上了一把盐,疼得他快没办法呼吸。
第46章
这一夜对夭年和左延来说都无法安眠,为避免戾夜在外埋伏,两人不得不同挤一榻,可听着左延一夜略微沉重的呼吸和辗转反侧的声音,风夭年也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基本没有合眼,直到阳光已经透过窗棂,瞧着光景很快就会有人进来侍候起身,为避免人发现左延藏身,夭年便下了床自行洗漱起来。
“吃了这个。”左延将一枚白色药丸放在了桌几上,站在门口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一切如往昔,只有一两只从未听过的鸟儿鸣叫出婉转的晨曲,左延微微笑了笑,“看来是得手了。”
“这是什么?”风夭年知道左延不会害自己,但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解药。”左延给夭年倒了杯水,瞧着他将药丸吃下才道,“昨夜混入宫中的鲜风人已经在这奉仙宫中下了毒药,喝了厨房中水的人均会得病,状如瘟疫。”
“你这是要做什么?”风夭年诧异,未曾想到左延会这般做。
“为避人耳目将你送出去,便要让守卫不检查出宫物件,最好的,便是感染瘟疫的尸体。”
“你要杀了侍奉我的那些人?”风夭年惊怒,“他们根本是无辜的,你……”
“他们是敖烈国人,是我们的敌人!”左延冷瞧风夭年道,“夭年,在战场上死伤的人还不够多么?你如今不走,就会有更多的人为你而亡!”
风夭年心头一凛,知道左延说的句句都对,但正因为太过于正确,才更让人觉得心中疼痛。
战争的残酷其实早就摆在自己的面前,曾经日日夜夜都想过这一刻的到来,也曾经经历过这些眼见生命而亡的过程,但再一次重新来一遍,却发现自己的痛苦仍然如往昔一般,未曾有一分一毫衰减。
他的确已经远离战场太久太久,即便自己的心做着防御,却仍然难以重复现实的残忍。
而此时此刻,便是他再一次被丢进这生生死死的纠葛之中,更因为添加了心头的那份情爱的纠结,甚至比当时……更让人难以忍受。
“别……害太多人……”半晌,风夭年才缓过气来哑声低语道,“至少戾夜……别伤他。”
“只要不阻我道,”左延道,“我便会留他性命。”他的口气极冷,言下之意亦是明了清楚。
他不相信任何敖烈人,更因一些奇妙的原因而染上了深切的仇恨。
重烈昨夜就这样在金匣阁中合衣而眠,并非被窗外透射进来的阳光扰醒,而是被前来禀报的宫人叫醒,重烈揉揉生疼的太阳穴,觉得腰背也因为睡姿不佳而僵硬无比。
“何事?”他打了个哈欠看着面前大惊失色的宫人。
“陛……陛下……”宫人磕头嚅嗫着嘴唇,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奉仙宫中突发瘟疫……太医说是恶疾……恐会蔓延其他宫中,现在已经封锁了奉仙宫……”
“奉仙宫……”重烈原本仍然睡意朦胧,突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地方,心头大惊,“夭年!”他已听不进宫人接下来的话,箭步冲下阁楼,向着奉仙宫的方向而去。
“陛下!”一群围在奉仙宫外的太医瞧着陛下匆匆而来,皆跪地迎接,“臣等正在为奉仙宫中人整治,陛下请远离此处。”
“让开!”重烈根本未曾管那些人在说些什么,越过跪了一地的太医们抬脚便要向奉仙宫内去。
太医知道拦着陛下是重罪,可眼睁睁看着陛下进去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一群人便面如死灰,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
“皇兄冷静点!”重雅听闻此事刚从玉城公府匆匆而来,便瞧着重烈抬脚就要入内的样子,慌忙扯住兄长的胳膊,“你进去又能有何用?太医自会诊治!你也是大病初愈,别说这恶疾凶险,就算现在只是一般的病疫你都不一定能抵挡得住!”
“你放开我!”重烈吼道,“夭年在里面,我得去救他!”
重雅咬牙道,“那……皇兄就试试看,能否从我这里闯进去!”他手中用了内力,桎梏住重烈的身体,“皇兄大病刚愈不能用内功,与其看到你贸贸然闯进去被恶疾不明不白中招,倒不如我来做个大逆不道的臣弟,就在这里将你打晕拖回去!”
“你能就这样袖手旁观,我不能!”重烈吼道,刚想用内力抵抗却只觉得胸口疼痛,一口气竟然差点喘不上来。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爱他?”重雅大声痛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拉着你是什么感觉?你只心疼里面的夭年一个,我还要心疼你皇兄和这奉仙宫里面的那个!我的痛你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