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儿!”独孤休心里蓦地一凉,只觉得双腿发软瞬间有些脱力,小梅是妹妹的贴身丫鬟,从小到大形影不离,如今就这样惨死在鳞屋门前,只怕是妹妹也凶多吉少,但心中仍是不敢深想,便抱着那最后一丝希望连滚带爬冲进了鳞屋,也未曾点灯照亮屋子,径直就冲向了神龛那边,伸手旋开了那暗门的机关。
墙壁轰隆之声在整个空荡的鳞屋之中响起,旋即竟火光四处点亮,司马珏的声音便在身后冷冷传了过来,“我们搜寻了整整一日,竟不知那奥妙在神像之上,多谢独孤中郎明示。”说罢,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弓箭手皆持弓而上,眼见着便拉弓张满,对准了那轰隆隆逐渐展开的暗室内部。
独孤虔原是躺在床上浅眠,听着密室门竟然被突然打开,惊坐起来瞧着门外,眼见着火光明亮之处竟是数个严阵以待拉满弓的侍卫,便知是冲着自己和怀中婴儿而来,想也不想便俯身弯腰护住了孩子。
“射!杀了那个孽种!”司马珏吼道,声嘶力竭。
独孤休眼见不妙飞身抽剑上前,身体挡住门洞,剑舞若流星碎雨一般将周身团团包住,屋内铿锵作响,箭头皆应声而落未能伤及独孤休半分。
司马珏自是不会善罢甘休,喝令侍从上前围攻,独孤休死守门洞,却无奈以多敌寡,虽不令敌手伤及自己半分,却也难阻他人从防守空洞之处钻入暗室,便只得退至暗门暗室之中,以身体挡住独孤虔和孩子,以求争取更多生机,却无奈护住二人远比单独拼杀来的顺畅,那些平素无法与自己抗衡的兵士亦在自己身上割裂出了伤痕。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近侍卫队的喝止,“住手!怎可在陛下寝宫如此放肆!”
众人停手皆面面相觑,近侍卫虽无法对皇后进行确实的干预,但从兵力上来说却是压倒性的制约,更何况近侍卫军本就是偏向独孤中郎将的,此时此刻出手定是为了援助中郎将而来。
“放肆?”司马珏冷笑道,“作为后宫之主,我只是为了陛下灭杀孽种,肃清后宫而已!你们这些近侍卫军怎能拦我!”说罢便抽出旁人手中刀剑,向着独孤休而去。
“你若伤他,陛下必不饶你!”独孤休威胁道,“皇后应知道此婴孩究竟是什么身份。”
“不饶我又如何?”司马珏有些疯癫笑了起来,“风夭年是我所伤,陛下迟早会查出事实真相,我早已破釜沉舟,不为在后宫之中取得一席之地,只为了让那负心男人也尝到至亲至爱死绝的痛苦!”
说罢,提起剑柄便向着自己的咽喉刺去。
独孤休未想她竟在自己面前自裁,撂下手中利剑伸手便要阻拦,却不想司马珏根本只是虚晃诱敌,趁着独孤休一门心思营救自己之际,反手便刺向他的胸口,那速度虽并不快,力道也并非巨大,却由于距离太近而无法反抗,独孤休便眼见着那刀柄戳进了胸口,熟悉的疼痛瞬间传来,却再也不似当时陛下的手下留情,只觉得心间冷冰冰的,如同灵魂瞬间被戳穿一般,有一种骤然崩裂的错觉。
司马珏抽出剑身,瞧独孤休已疼得浑身无力,向着床上蜷缩惊诧的独孤虔而去,“我只要这孩子的命,你别拦我!”她说着挥刀而下,却只瞧着眼前有人飞奔而来挡在独孤虔身前,剑身利刃落下之处,深深插入了一具血肉结实的身躯之中。
“哥!”独孤虔尖叫出声,搂住刀柄几乎全部没入身子的哥哥,死死阻止司马珏再抽刀相向。
“皇后您有权……生杀后宫,却……怎能……迫害……朝廷重臣……”
“皇后擅杀朝廷重臣乃是重罪!”身后近侍卫亦反应过来,迅速制服那些仍蠢蠢欲动的兵力,上前检查独孤休的伤势,却发现胸口血流不止已然戳破脏器,而身后刀柄更是没入后心窝,只消抽出利器独孤休便必然命丧当场,“中郎大人……”兵士嚅嗫嘴唇已然不知所措,心头绝望脸色便各个苍白暗淡下来。
“独孤休,你亦是那男人的左手右臂,这次我司马珏终可斩尽那负心人的一切珍宝!亦算是死得其所!”说罢竟咬碎已藏在舌下的毒药囊,双眼白翻,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第79章
重烈在城下眺望至落日,瞧着那城墙之上若血色笼罩一般,晕染了晚霞的瑰丽。冠霞城果如其名,在这鲜风最北的地域,以其略带南国柔媚的姿态迎视着北国的苍凉和肃穆。
重烈只觉得心里冰凉冰凉的,原先疯狂而刺痛的感觉消失了,只有一颗麻木的心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已经不期待夭年能在那高高的城墙之上出现,只求下一瞬,下下一瞬间,莫要有坏消息传来。
“陛下,王城有急报!”从北面远方有人策马而来,气喘吁吁高声叫道,挥舞着手中的书信,神色异常紧张。
重烈一门心思都放在远眺那城门之上,连头也未曾回过一下,默默无语亦不管那来者究竟传来的是何消息。
“陛下……”来者下马叩首,喘了口气如实禀报,“王城近侍卫军领队传来密报,皇后虐杀若妃,并领司马一族兵力横行后宫,独孤休中郎将奋力护虔妃周全,却不幸……”
接下来的话重烈只觉得听得不再真切,那血色残阳如同是自己被割开体无完肤的心脏,给整个世界都弥漫上了鲜红的色彩,他猛的从原地站了起来,离开了这个已经端坐数个时辰的区域,整个人只觉得眼前猛的发黑了一会,仿佛世界都在这一瞬间陨灭。
“我要去外面走走。”这是风夭年默坐两日之后第一句说的话。
如同一尊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他就这么坐在床榻上,不说话不吃不喝亦不休息,就这样看着窗外的日落日升,月落月起,黑夜白昼,仿佛时间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能走么?”左延瞧着他终于开口,大喜凑了过去,“不如先吃点东西喝点水,我让厨房……”
“我要去城墙……”夭年站了起来,“我觉得……那里有人等我……”他看着窗外喃喃道,脸上毫无血色亦无任何表情,却仿佛着了魔一般恍惚失神。
“即将落日了,城墙太远,高而风大,不如就在附近转转……”左延话语还没说完,却已经瞧着夭年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痛地向着门外走去,像个受到了召唤的木偶一般,他的心,在本能地得到一种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