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被卖了数钱都不知道。
叶闲曲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轻叩着,“我就是不想让连连卷入这些事,所以才一直瞒着她。”他停住手上的动作,“伯母,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但是你和我一个人说,不要紧。只是千万不能说出去,千万不能。”他诚挚地恳求着。
无论是为了乔烨,还是为了连连,他都需要如此恳求。
“我也还不傻。”琴月看着他,“但是有些东西不是你保证就能够成功的,连连要彻底平安,最可靠的一个办法,就是你离开她。”或许叶闲真的不是她想象中那种野心勃勃的人,但是要她拿女儿冒险,她一千一百个不愿意。
“只要你离开她,她所有和这件事的关联都会被斩断。”琴月硬下心肠,“叶闲,你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吧?做人不要太自私,给我家连连一条生路吧。”
确实,他早就想到了。
连连和乔烨的交情并不深,怡嘉又已经失踪,除了他以外,她不会再和这件事有任何关联。
他怎么可能没有考虑到。
可是,他又怎么放得了手?
好不容易熬过一年的别离,好不容易克服了连连的冷漠,好不容易她有动摇的迹象,他怎么舍得现在就放手。
然而,琴月说:“做人不要太自私。”
她还说:“给连连一条生路吧。”
他又如何舍得让连连走进一条死胡同?
“不。”
叶闲和琴月同时愣住。
说出这个字的,不是别人,正是琴连连。
她的脸上依旧残留着喝过酒的痕迹,步伐也不是很稳健,尽管如此,她却一步步从里屋迈出来,站定在琴月面前,眼里是分外的清明,“不。”她重复道。
“你,你这丫头,你想气死我?”琴月没料到一向对她噤若寒蝉的女儿,竟然会这么断然地替叶闲拒绝。
“什么才是生路,什么才是死路?”她的语调犹似挂着醉意的尾巴,“就算没和他在一起,我也随时可能吃饭噎死,走路摔死,睡觉睡死吧?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为什么要为了只是可能出现的不如意的事情,而放下手里那么幸福的小日子?”
“你这丫头在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一边凉快儿去。”琴月被她气得脸色发白,又不好在叶闲面前发作。
“谁说我不懂?他乔烨在山里的排场我又不是没看过,他想干什么随便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了吧?”她喝醉酒了时脑子迷糊,当时就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等到醒过来,稍微一回想,简直要暗骂自己是个超级大笨蛋了。
那么明显的事情居然都没想到。
“你知道?”叶闲和琴月不约而同地问。
叶闲看了琴月一眼,到底还是暂时按捺住。
琴月则连珠炮一般地骂起来:“你都知道了,还在凑什么热闹?你还真以为到时候能沾光啊?多大脸啊?小命不丢就好了,还敢往上凑?”
琴月是真的很关心这个女儿吧?
娘亲是不是都这样呢?嘴里骂着,心里疼着,唯恐自己的女儿犯了傻,吃了亏。
连连的借着酒壮起来的气势小了许多,又恢复了那个在琴月面前战战兢兢的丫头,“娘,娘,娘……你女儿福大命大,肯定没事。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放心……哎呀,无论如何我也得和他说清楚是不是……我先和他说清楚了,回头再慢慢和你说好不好?”她半是哄半是推地把琴月“请”了出去,反身就立刻关了房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房门猛关而带起来的风,吹拂起琴月的碎发。她垂下眼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沉重地转过身去。
女儿大了,留不住了。
房里,连连虚脱般地坐在房门前,眼神有点儿空洞。
“连连?”叶闲在她面前蹲下来,轻轻地把她搂过去,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她的背。
她在害怕,他看得出来。
半晌。
“华烨就是乔烨,我猜得没错吧?”她开口,艰涩地从喉咙中发音。
房门忽然被急促地敲响,外面的人甚至还来不及等叶闲吩咐,就心急地喊道:“大人,皇上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和丈母娘二度交锋,当当~
☆、无意被绑架
叶闲到底确认连连的猜想。
下人带来的这条爆炸x_ing消息,让他不得不匆匆忙忙地离开。
“等我回来再说。”不同于连连对于这个消息的惊愕,叶闲只是神色复杂,似乎早有预料。
皇帝毫无预兆的驾崩,引起了一场极大的动乱。
在没有遗诏的情况下,几位皇位候选人卯足了劲争夺皇位,而其中显得最得势,最有可能坐上皇位的,无疑是皇帝生前最宠的四皇子——华清。
然而,就在华清击溃了众皇子,即将踏上皇位的前一刻,他的姐姐,与他平分皇帝宠爱的,因为皇帝死讯而悲伤过度,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华薰公主,在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一道圣旨。
据她所说,此道圣旨是皇帝临终前,为了防止小人作祟,而亲手交到她手里的。
圣旨中粗略描述了一条惊人的宫闱秘闻,即往昔华清的母妃残害当年还是贵嫔的华薰之母,以女婴替代了她所产下的男婴,偷梁换柱,使得真正的皇子流落在外。
圣旨痛斥了华清母妃的种种行径,并且将皇位授予这位流落的皇子。
也就是当今公主的驸马爷,乔烨。
这道圣旨一出,整个朝堂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旋即,雷霆般的喧嚣在整个朝堂炸响,众人纷纷质疑这道圣旨的真实x_ing,道且不论乔烨是否真的是皇子,单单是皇帝把大权交给他这么一个多年在外的人,就十分的可疑。
可是乔烨早有准备,在应对这些质疑上,他游刃有余,随时都能甩出一个板上钉钉的确凿证据。而华薰虽然公布了她非皇族血脉的身份,这么多年在朝堂的经营也不是白盖的,夫妻两个同心同力,还有一对强有力的,不知道乔烨什么时候训练而出的军队入驻朝堂,让文武百官不得不稍微收敛了质疑之声。
更重要的是,早先最有可能坐上皇位的四皇子,竟然在这个时候保持了惊人的沉默。
坊间传闻四起,说他是因为母亲之事败露,心虚了,开始默认了这个事实。
华清即将到手的皇位,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远离了他。
在这么热闹的时刻,一向喜欢凑热闹的连连却没有在漩涡中心围观。
阳光从一个破败的小窗穿过,吝啬地洒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光斑,一半照在连连的脸上,让她不自然地皱了皱眉。
随着时间的推移,光斑在她的脸上渐渐扩散,最终将她的整张脸都笼罩在阳光底下。
正午的太阳有些儿烫,没有多长时间,就把她的脸照得微微发红。
“呃……”她慵懒地哼了一声,不舒服地睁开眼睛,强烈的光线猛地s_h_è 进眼中,让她不由得叫出来。
待得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避过光线,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小房子,几乎一点儿装饰都没有,空荡荡的。只不过在房间的角落处似乎躺了个人,她侧着身子对着墙壁,连连没法看到她的正脸。
不过她却知道那就是冼柔。
拍拍脑袋,她回想了一下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叶闲走了之后,留下琴月从早到晚都在她耳边念叨。被念得烦了,她索x_ing跑出了府,眼不见为净,先溜达一圈整理一下心情再说。
没想到在街上看到冼柔,本来想上去和她打招呼,却发现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神情严肃的男人,看样子不是很对劲。
于是她一路跟着他们走过去,结果就跟到了连林山一带。
再然后,好像她脖子忽然就被人狠狠地劈了一掌吧?
这么一想,她脖子后面还蛮痛的。连连瘪嘴地站起身来,松松筋骨,朝冼柔走去。
或许她也是脖子被劈了一掌,连连喊了她几声,多摇了几下,人也就慢慢醒过来了。她左看右看了一下,见冼柔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也就放心了。
“连连?”冼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会被人绑来这里啦?”连连扶她起来。
“我……”
解锁的声音窸窸窣窣地传来,房门猛地被打开,有人端着东西走进来,沉默地把东西放到地上,就要离开。
“老六?”琴连连有些迟疑地叫住他。
先前连连背对着房门,又逆着光,老六也没有瞧清楚。听她这么一喊,他吃惊地回过头,“是你?”
连连见是老六,立刻联想到了乔烨,这个时候他把冼柔绑过来,大概也是为了牵制华清吧?
皇帝驾崩的消息一传出,恐怕他就蓄势待发了吧。
“你们什么时候转行当绑匪拉?”她故作轻松地调侃。
老六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还记得上次乔烨见连连时的态度,怎么会有那么不长眼的人把她也给带过来了呢,还和华清的女人丢在一起。
“干嘛不说话了?觉得我太好看,结果看呆了?”
老六翻了个白眼,下了决定,提前把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放出去,太有节外生枝的可能了。反正大功即将告成,到时候再放她出来也不晚。于是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