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闲悲悯地看着他,直到他稍微冷静下来,才慢慢拿开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晚了?”他莫名其妙地轻笑一声,“晚了?那么大的事情,你会不知道?晚了?你是在找借口吧?其实你就是不愿意阻止他,你也怕她会阻挡了你们的大好事业是吧?啊?”他咬紧了牙帮,咬牙切齿地道,“叶闲,我真是看错你了。”
“冼兄,你误会我了。”他抓住老友的手臂,却不知道一时间要从何说起。
“你们的血都一样,都是冷的。”冼温见他这副样子,更加气不过,直接出手给了他一拳。
连连浑浑噩噩地任丫鬟们拨拉自己身上的衣服,直至褪剩一件底衣,她才如梦初醒,连忙推开正要帮自己脱下最后一层衣服的丫鬟,“我不洗了,你们帮我把衣服穿上吧。”
丫鬟们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这是哪一出。
“哎呀。”她见她们迟迟不动手,干脆自己拿起衣服重新穿了起来。
丫鬟们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连忙一哄而上,帮她穿衣的穿衣,系带的系带。
几乎没有等她们把大衣完全披好,她就飞跑出了房间,一心要去找叶闲说个清楚。无论是乔烨那起子事,还是他们两个本身。无论冼柔说的话对不对,她算是听进去了。她冼柔尚且可以和华清共赴黄泉,她可连共赴黄泉的可能x_ing都几乎没有。与其和他一直维持着这种令人痛苦的距离,还不如过得了一天是一天。
反正终归是要离开的不是吗,何苦拿未来的离开来折磨现在的自己?
只不过,她还是得问问他怎么想,问问他,愿不愿。
衣袂翻飞,过往的奴仆丫鬟都下意识地给她让道,顺便好奇地看着这个不顾形象奔跑的女人。
迎面有人低着头,脚步匆忙地走过来。
她本来已经从他身边跑过,又倒退了几步,带着稍微的气喘问他,“冼温?”
冼温抬起头,脸上的怒意和悲伤尚未收敛。见是她,稍稍愣了下,又在看到她一身松垮的装扮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脸色百变。
“你……知道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不可置信,“连你也知道了?”
“对不起,我当时在场,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更加讶异,“你在场?那柔儿她……”旋即又想起了谁,冷哼,“也不怪你,他一个男人都不阻止,你一个女流之辈又如何能阻止得了。”
“你是说叶闲?”她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愤懑之意,“他当时不在场,也……”
“你不用替他说话。”他有些失控地打断她。
连连愣住,却是能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在叶闲身上多加纠缠,“我把冼柔和华清一起安葬在连林山野Cao丛的尽头,那里风景很好,是他们最喜欢的地方。”
“果然是因为华清,我的傻妹妹。”冼温无意识地喃喃道,又对着连连说道,“无论如何,谢谢你了。”
“我什么都没做。”
“对比起其他人,你已经做了太多了。”他苦笑着说,犹豫了好久,还是将她快要褪落的外衣拉起来,“前阵子我爹走了,如今又是我妹妹,京城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过几日我就会离开这里。你……”
“嗯,这样也好,换个环境。”她感谢地笑了笑,不自在地说,“还是我自己来吧。”于是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自己伸手把大衣弄好。
冼温的手在半空滞了一小会儿,才连带着口里即将吐出来的话语收了回去。他勉强地笑了笑,和她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到底忍不住地叮嘱她,“连连,你从来不适合生活在皇宫,如果可以,还是离开吧。”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还想问他什么,他却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闲的选择
“怎么在这儿发呆呢?”叶闲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冼温走后,有下人跑来告诉他连连在梳洗中途跑了出去,像是临时有什么事情。他怕她出事,特意赶过来,没想到在这里看到她站在路中间发怔。
连连闻言转身,稍微放平一些眉间的褶皱,“没什么。”
“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丫鬟说你梳洗一半就跑出来了,有什么事吗?”
她收回被冼温引去的心神,难得摆上一本正经的表情,“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他有点儿被她的表情吓到,神色担忧。
她支支吾吾了许久,终于开口,“那天你还没来得及回答我的问题,就被皇帝驾崩的消息打断了……”
“这事?”他不懂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现实已经肯定了你的答案,不错,乔烨就是华烨。”
眼见着叶闲有点儿哭笑不得的样子,她恨不得一头撞到豆腐上。乔烨的真名是华烨,这在现在是猪都晓得的事情了,她哪里有那么无聊,还来问这个问题。
“不是。”她说道。
“你那天还有问我别的问题吗?”他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确信并没有记漏一些什么。尽管如此,他还是解释道,“连连,我之前一直瞒着你,只是不想你被牵连进来。像我之前也说了,我……”
“不是,不是。”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只觉得周围的空气温度无端端地上升了,让她觉得脸部发热,口舌发干。
她想问他,如果她现在抛弃一切负担,不再推开他,愿意和他过一段幸福的小日子,他肯不肯。
想问他,如果这段日子的期限,只有七年,他肯不肯。
只不过越要开口,就越觉得自己自私,仅仅顾着自己能够欢愉七年,却不顾他的想法。
她心里两个小人打架打得厉害,“我,我……今天乔烨搞得那场屠杀,你一开始应该不知道吧?”
他见她这番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的疑云更大了。他了解她,她现在问的问题,压根就不是她心里想问的,然而他还是认真回答:“我只知道他要对付华清,但是我没有想到冼柔也会落得这个下场。”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她明显的心不在焉,“那没什么事了,我回去梳洗了。”
叶闲长手一伸,直接把她摁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没事才怪了。我知道,先前一直瞒着你一些事情,是我不对,我现在给你道歉。但是,你有什么问我的,就直接问,不要把我当外人了,好吗?”
“我真的没有在怪你。”她揉了揉额,愈发后悔跑来找叶闲了。都说冲动是魔鬼,她怎么刚才就被魔鬼支配了呢。心里的问题,还是等她好好想一番再说吧。
他却当真以为是她在恼他,想了想,在她身旁坐下,“我是真的抱歉,无论我出发点是什么,我都不该瞒着你。”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向你保证,再也不会有秘密瞒着你了。”说罢,他斜倾过身子,在她耳边说出自己最大的秘密。
连连初时还不甚在意。然而她渐渐张大了嘴巴,直到叶闲坐正回去,她才恢复了那么一丁点儿行动能力。
她终于知道冼温离开的时候,说的那句莫名奇妙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乔烨密谋夺取皇位那么大的一个事情,叶闲会全盘知晓了。
他的身份说明了一切的问题。
“你是说,你是……”
“嘘……”他在唇前支起了手指,“这件事不可以宣扬,我可没有任何野心。”
她还是吃惊,从来就没想过叶闲会是乔烨的双胞胎弟弟,“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谁知道呢。”他耸耸肩,笑着摊开手,“这是我最后的秘密了,从今天开始,我对你而言算是透明的了。”
“你……”她眼角有些s-hi润,“都说不是在气你啦。”
这个傻瓜,这件事情其实如果不告诉她,他一辈子不说,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他是十足十地信任她啊,才会把这样一个惊天秘密轻轻松松地说给她听。
“我想让你开心,你矛盾的样子实在让我揪心得很。”他抚上她的脸颊,“你也不用太大压力,就如同你说的,我们一点也不像,就算不小心说漏嘴了,也没人会相信。”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她抓住他的手,破天荒地没有拿开,反而更加依恋地倚着他。
他意外,心里是不可抑制的狂喜。
“我也得告诉你一些事情。”她轻咬着下唇,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已经对她完全公开,如果她再有所隐瞒,那才是真的自私吧。
选择权,她有份,他也应当有份。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一年前去了哪里吗?”她细细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自己的真正身份,为什么来到这里,如何来到这里,一年前又为什么要离开,离开后又为什么回来,一一都说给他听。
最后的收尾,是她七年后不得不离开的结局。
叶闲除了一开始还稍微表现出一点儿惊讶外,其余时间都是沉默着听她诉说,没有质疑,也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