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需要睡眠的某人,显然不打算这么容易放过他——难得煮熟的鸭子自己飞过来。
空间很狭窄,慕异卓又为了防止他“有动作”而箍着自己的手,都用不着他主动靠近,就已经是肉贴肉的情况。于是好整以暇,徐徐地说:“你以为?我要真的想动手,就算中间隔了十个你,他们也未必能平安的吧?”
“抓着呢。”慕异卓梦呓般地说。
“一秒就能挣脱的事。”
他意识已经模糊,呼吸沉沉。
“嗯?”司涅猛地抽手,激得对方一个冷战,蓦地从梦里惊醒,眼睛朦朦胧胧地撑开一条缝,已是有点崩溃,“大哥,你怎么着才能让我安心睡觉啊?”
“是你怕我吃了你朋友,要怎么着,不是得你来想吗?”
“我想了啊,你倒是好好配合……”慕异卓说着说着,连声音都沉下去了,显然是又要睡着。
司涅又故意抽了一下手。
“嗯?”慕异卓再次惊醒,这回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我来帮你想吧?”
“嗯。”
“你先把手放开。”
“不行。”
“我保证不跑,而且,按我的方法做,保证你能更安心地睡觉。”好说歹说地哄骗着不清醒的某人,好容易拉下他一只手,“看好了。”
“嗯……”
被司涅举着,慕异卓的手掌自然地垂着,手指微曲。
司涅张开五指,从他的手腕处抚上去,一路向上,支撑着对方的手慢慢地扬起来,错开地对着慕异卓手指间的空隙,蛊惑似的说,“扣住,我就跑不了了。”
“嗯。”他听话地扣住司涅的手,感受着指缝之间隐隐的压迫力,心满意足地陷入了沉睡。
黑暗里,经脉里血液的流动声,像是溪流一样汩汩的,仿佛古老的魔曲,鼻鼾声,人的心跳声,一起一伏,像是在伴舞的魔女,踩着有规律而欢快的节拍,鼓动着曾经停跳过的心。
眼神几个明灭,司涅并没有动。
尽管睡着了,尽管是被蛊惑的,慕异卓还是下意识地,牢牢地扣着他的手。
而他的指尖,也轻轻地搭在慕异卓的手背上。
都说十指连心,其实五个手指,一只手掌,感受到的温度就已经足以传递到心里了。
“为什么你会过来呢?”
“其实你心里知道,过不过来,如果我真的想,是根本没什么区别的吧?”
“慕异卓,轻易一点温暖,就足够让你心软,你可真是好骗呢。”
蓝眸闪动,从薄唇里溢出的话,低得只需被鼾声一震,就怎么都抵达不到人类的耳中。
忽然,扣住司涅的手指微微一跳,他往边上一看,沉睡中的人并没有醒来,反而是眉心紧锁,像是进入到了什么不好的梦魇里。
司涅收回目光,眉心不知不觉地也皱了起来,本来越来越临近期限,影响也就越大,上次慕异卓精神崩溃,就像是滔滔洪水,把本来被蛀的蚁穴击得更大,却依旧连绵不绝,再这样下去,恐怕这堤,要比想象中提前不少崩溃了。
慕异卓的梦。
他梦见了雪儿。
好久不见她。
她站在房间里,手足无措,梨花带泪,只一个劲儿地恳求:“慕哥,慕哥,你别这样,冷静些,别这样……”
他怎么样了?
恍然回神,这才注意到屋里一片狼藉,能砸烂的,都烂了,能撕毁的,都撕了,好好的一个家,被捣得不成样子。
而始作俑者,好像就是自己?
“镜子!给我镜子!”他控制不住自己,癫狂地嚷道。
“慕哥,你还是先好好养伤!”
“给我镜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股想要镜子的执念驱使着他,让他往前买了一步——
“小心啊!”雪儿尖叫,飞一样地扑过来。
他眼睁睁地,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失去平衡摔在她身上,带着她倒到地上,一地的玻璃渣子,划破她的身体,周围破碎的纸张很快就染上了殷红。
生平第一次,他没有立刻照看她,而是震惊地看向自己的腿。
右腿完好。
左腿却从根部,齐刷刷地消失了,只留下一条空荡荡的裤腿,展现着本该有而不见了的东西。
“慕哥,别看了,我们先休息吧,好不好?”雪儿忍着痛,忍着泪,把这个被打击得话都说不出的男人扶起来,“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慕异卓怔怔地看着她,好半天没有反应,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玻璃渣子,下意识就拿起来。
碎片里倒映着房间,勉强可以当作镜子来使用。
不要看。
他心里有个声音,小小声地制止。
可他还是看了。
小小的碎片,并不能放下他整张脸,即使如此,左右挪移一下,也足够了。
于是,他看到了爬虫一般,覆盖在自己脸上的,密密麻麻的伤疤,还是留有几处完好的、光滑的皮肤的,可这唯一的美好,和伤疤混在一起,就变得更加可憎起来。
他的脸,赖以为生的脸,毁了。
“慕哥,慕哥你别这样,还是有……”希望二字停留在雪儿嘴边,怎么都吐不出来。
没希望了。
一个明星,脸毁成这样,还能有什么希望。
退一万步讲,整容技术发达,能够修复他的脸,但是少了一条腿,这种缺陷却是致命的。
慕异卓绝望地把脸埋在手掌之中,口干舌燥,脑子里却自动回放着变成这副鬼样子的原因——都是连度害的。
那个人,害他掉下楼,出了车祸。
偏偏是自己活了下来,不得不面对着噩梦般的一切,而那个人却死得一了百了,恐怕到死,还带着复仇得逞的欢愉的吧。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为什么!
“慕异卓,白天了。”忽然,有人在他耳边说道,手指也被那个人扯动,迫得他不由自主地醒过来。
☆、机甲大赛4
十指紧扣的状态,从晚上一直维持到早晨,慕异卓醒过来,也免不得被任雄调侃几句,大意不外乎就是“还死撑个毛球,趁我们睡着了就乱来秀恩爱,结果偷吃都不擦嘴,一大早起来就得受你们这对死情侣的刺激”云云。
还有周零,后知后觉,一本正经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没意识到,下次不会睡你们中间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真是,明明记得睡着前,用的是不那么暧昧的方式抓着,怎么一醒来就成了手牵手了?
任务在身,几人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收拾收拾,很快又出发了。
早上没遇到什么丧尸,没被耽搁到,所以行程不慢,到了中午的时候,已经抵达沿途的第一个湖泊。
湖泊是人工的,有用围墙围着,还有绿曼陀的军队看守,算是一个休息的站点,毕竟绿曼陀的军人来往四方,全球绝大多数地方都沙漠化了,湖泊甚少,有些还被丧尸污染了,不建几个人工湖,实在不方便。
也是当年慕异卓运气不好,一路走过来,恰好没遇上,还是后来上课,才慢慢被“科普”到的。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别的参赛者在湖边纳凉了,本来聊的挺愉快的,看到慕异卓四人过来,立马噤了声。
他们四个有那么穷凶极恶嘛?一来就吓得别人不敢说话?
在他们里面,慕异卓看到一个老熟人——樊韧,对上他的目光,发现对方跟惊弓之鸟似的,猛地就挪开了视线,好像多和他对视一秒,都能瞎了眼睛一样,过不了一会又看回来,还掏出了枪,吞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滑动。
慕异卓很诧异,难道是上次在操场和人家干了一架,把人家吓疯了?可也没道理啊,上次不就打了樊韧几拳,还差点被他的人群殴,不至于这么怕吧?
还是说……慕异卓斜瞥了司涅一眼,用眼神问话“你干了什么好事?”
司涅耸耸肩,表示很无辜。
“搞什么,还拿枪,以为只有你有啊!”任雄以为樊韧还是冲他来的,挑衅地一昂头,把自己特制的机关枪给拿了出来。
慕异卓按下他的手,“别闹,管他们,我们休息我们的。”慕异卓看了入口处的守卫一眼,有他们在,这些人应该也不会乱来吧。说着他忽视掉这群人,走到湖边,掌心朝上,作捧水状,打算掬点水来洗洗脸,毕竟带的水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洗漱浪费的,昨天在沙漠走了一天,一脸沙,怪不舒服的。
“住手!”樊韧喊道。
慕异卓只碰到手的边缘,闻言停下来,一转头就对上了黑洞洞的枪口。
任雄更加不满了,哪里还管得了住不住手,直接往湖里一捞,手一扬,泼了他们一身,“干嘛,这湖你们家开的啊?”
“又没说你,你爱怎么喝怎么喝。”樊韧难得没暴脾气,脸上还滴答着水珠呢,也不抹一抹,枪口一直对着慕异卓,“说的是他!”
“他干嘛了?也和你抢女朋友了?”任雄嘲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