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桓洛茫然的抬起头,双眼血红,他踉跄的站起来,一把推开扶着他的人,朝北方蹒跚跑去。
摔倒在地上的刹那天昏地暗。
“我不相信......不可能、我娘、我娘怎么会,怎么会、我不相信......她一定是想我了,我要回去,我要留在她身边,这是假的,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送信人想扶起他,却因身后传来动静,向他匆匆告辞。
陈桓洛茫然的紧握着手中的心,一身狼狈,他艰难的站起来,一步又一步,他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才能见到娘亲。
他的心好疼好疼,他想见她。
娘亲怎么会离开他,她生病了,他是大夫,他会治病。
她不会离开他的,这是假的,这不可能。
娘亲永远都在阁楼上,在他下山的时候,路过,朝他柔柔一笑。
她会让哥哥准备好糕点,让他夜里偷偷带上山中。
她多么疼爱他,多么疼爱,怎么会病逝,怎么会,她怎么舍得离开他。
“桓洛?”
荣灵均一身戎装,翻身下马,迟疑的叫。
他风尘仆仆,从东北一路赶回来,却在坤乾的王城外遇见了日夜思念的人。
陈桓洛茫然的低着头,不停的,一步一步,朝北方走,娘亲就在那里,等着他,等他回去,等他。
荣灵均大步走过去,扶住摇晃的人。
陈桓洛抬起头。
刹那间,猝然泪流。
他眼底尽是血红,泪如雨下,低声喃喃,“娘亲死了,她不要我了。”
一瞬间,天昏地暗。
荣灵均伸手抱住昏倒的人,翻身带着他上马,对身后的士兵朗声道,“回城!!”
皇宫中,皇帝一身劲装,剑锋凌厉,在阳光下银白飞过,剑锋挽花,转身收剑。
邵堰笑着接住皇帝扔过来的剑,随意戏耍。
木青急急走过来,行礼,道,“皇上,荣小世子回城了,荣府刚刚派人传来口令请罪,且行明日再进宫回禀战事。”
邵堰在一旁但笑不语。
皇帝看了他一眼,“说吧,还有什么事?”
木青迟疑的转了转眼睛,“侍卫回报,说荣小世子在王城外带回来了一位公子,直接带到府上了,并且急匆匆请了大夫回去。”
皇帝在王城中皆有眼线,邵堰不用想就知道,皇帝有意在他面前显露,他也就接着,没啥不好的。
邵堰将剑放回剑鞘,将桌上的茶恭敬的递过去一杯,“皇上,人之常情,毕竟荣小世子也年纪不小了。”
皇帝坐下来,让木青给他擦汗,问道,“有看清是什么人吗?”
“回皇上,被人裹在披风中带回去的,好像是生病了,看不见容貌。”
邵堰朝皇帝挑眉,皇帝瞪了他一眼,将桌上的冰瓷杯拿了回来,“邵卿,刑部的案子处理的怎么样了,那些所谓的活死人情况如何?”
邵堰道,“那些人被称为人傀,主谋方探戬在狱中被人毒杀了,人没抓到,不过可以肯定官府有内贼!这些人傀需要常年用毒物炼猝,毒物一旦停止,它们就活不成了。”
“城里的水能够食用了吗?”
“流水会自行清理,再过几日就应当无碍了。”
皇帝仰头伸了个懒腰,感叹道,“王叔这几日也该到王城了,再过一段时间,等泽捺国的使者与公主皇子前来和亲,到时宫中才是真正的热闹。”
邵堰勾唇,笑意未达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差不过该分道扬镳了。
☆、第五十五章.让谁痛不欲生
荣灵均抱着人大步走入多月未归的府上,一身风尘未退,急切道,“快去找大夫。烧些热水来。”
一脚撞开屋门,他小心的将人放在床上,陈桓洛眉宇紧蹙,紧闭双眼,脸上泪痕未干,荣灵均用手碰碰他的脸,小心翼翼,又心疼,又欢喜,“我回来了,终于见到你了。”
下人带着大夫连忙走入屋中,荣灵均让开位置让大夫为他切脉。
“病人是气虚弱,情绪波动过甚,身有高热,心结难平,老夫这便去开药,还望荣公子好言相劝,舒展心结,放宽胸怀。”
荣灵均点头,让人跟随前去抓药,他坐在床边,轻握他的手,微凉的体温通过脉象传入心口,他抬手擦掉陈桓洛的泪痕,心中叹惋。
明知他心冷,却想起来时,总觉得像北方家里的那股寒风,冷冽的冷到骨子中,忘也忘不掉了。
天色将黑,邵堰在皇宫用过膳后才回到了府上,刚走进去,就见管家着急的等候在门口,看见邵堰,唉哟了一声,连忙走上前道,“主子,瞿贺在书房等候很久了,您快去。”
管家手里的毛团啾一声,扒住邵堰的手,叫个不停。
邵堰揉揉他的脑袋,大步走入书房。
瞿贺瘦巴巴的缩在桌子边,桌上摆着的点心也没敢动一块,听见门响,立刻瞪大眼睛,“主子,你、你回来了。”
邵堰皱眉,坐下来,问道,“何事,如何急切?”
瞿贺抓耳挠腮,犹豫的说,“公子被、被荣小世子带走了。”
邵堰猛地站起来,“荣灵均将桓洛带走了?”
瞿贺哎呀一声,转身退一步,单膝跪了下来,道,“白日的时候公子在城郊河边见了一个人,此人交给公子信之后便离开了,公子当时情绪大变,神情恍惚,甚、甚至还、还哭了,荣小世子回城时途径此地,刚好遇见,公子昏倒了,就、就被容世子带走了。”
邵堰眼前一晃,心口猛地揪疼起来,他哭了。
他起身便要出门,被瞿贺拦下,瞿贺狠狠抓了抓脑袋,说,“南穆山那边,我们的人得到消息,陈公子的母亲,她、她病逝了。”
邵堰呼吸一窒,抓住瞿贺的衣领,“前段时间还是好好的,怎会突然生病?跟踪的人呢!不是让你们好好照顾吗!”
“不是啊,主子,陈公子的娘亲和兄长身边还有另外一拨监视的人,我们无法过于接近,不、不过,的确是好好的,像是突然病了,是花柳病,属下猜测的不错的话,陈公子今日收到的书信,便是此事。”
邵堰强忍心疼,厉声道,“这不可能,得此病的人会满身瘢痕,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不会立即死的。瞿贺,你去查,将尸体带回来,绝对不可能!”
如果是花柳病,他们一定能发现的。
瞿贺跪下磕了个头,“人已经烧了,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陈夫人已经被火葬了。而且,陈公子兄长下落不知所踪。”
邵堰觉得眼前猛地一黑,胸口窒息的无法说出口,他狠狠闭了闭眼,推开瞿贺大步跑了出去。
管家连忙拽起来瞿贺,“快去荣府,跟着主子!”
陈桓洛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喝点水。桓洛。”看见他醒来,已经换好便衣的荣灵均扶起他,将一杯水放在他唇边。
陈桓洛微微摇摇头,脸色惨白。
屋外传来一阵喧闹声,荣灵均还未开口,屋门就被人狠狠撞开,邵堰的身后跟着瞿贺还有刚从外面回来的韩絮。
陈桓洛抬眼环视屋中的人,目光冰冷。
邵堰一路奔跑,见到了陈桓洛时,却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他走过去,连手都有些发颤,他哑声叫,“洛儿,我...我们回家。”
回家,丞相府就是他给他的家,他想要带他回家。
陈桓洛垂眸,半晌突然轻笑出生,眼中冰冷如寒,他轻声说,“南穆山,北城外,惜阁楼,邵堰你的人还查到了什么?”
南穆山,他从小被当成孤儿送上山学医,山上师傅严厉,孩子之间冷暖自知,他自幼就被人排斥,挤兑。
北城外,兄长拖着残腿在山上给人采砂开山,在砂砾间奔走,为奴。
发配边境,女子作娼,男子为奴,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惜阁楼,他从小到大都在楼下,看着娘亲开一条小缝隙,在窗户之间朝他温柔浅笑,让他放心。
邵堰沉重的向前走一步,陈桓洛眼中猝然泪流。
荣灵均挡在邵堰面前,怒目相对,韩絮从邵堰身后钻出来,将荣灵均拉走,“我们先出去,荣哥哥,让他们自己解决,你跟我出来!”
荣灵均转身,弯腰将锦被拉起,盖在陈桓洛身上,大步走出屋中,屋门被轻微关合,留下压抑沉默的空间。
陈桓洛靠在床栏边,茫然的盯着自己的手。
屋中的蜡烛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夜深了,屋外树枝被风吹动,发出静默的簌簌声。
安静压抑的房间中响起来轻微的说话声。
陈桓洛微微勾唇,说,“我娘从来都没抱过我,她甚至很少碰触我,她总说,娘身上不干净。可在我眼里,她很美,很温柔,她的衣裳总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邵堰站在床边,心疼难忍。
他期待过有一天陈桓洛会亲口告诉他关于他的身世,关于他的娘亲,他的兄长,可是不是这样。
前世,今生,都不该是再这样的情况下。
“她是我见过最美的人,她会给我做衣裳,让哥哥偷偷带上山来。我哥说,我不是没人要的,我有亲人的。送上来的衣裳,我不敢穿,我怕被人抢走。我不会笑,南穆山上的人都不喜欢我,师傅说我用毒比用医好,我想,我宁愿用毒杀死人,也不想行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