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着街口跑,却被绊倒,更多的人挡住他去路后,他慌不择路爬上了建筑物的外部楼梯。黑铁的楼梯摸起来冰凉,被鞋底踩踏出巨大的声响,饿狼一样想要猎杀他的人就在下头,眼看着就要追上来时,突然间一阵汽车喇叭声响起,从街口,拐进来一辆蓝白相间的车。
车顶,闪烁着警灯,车子停下来之后,从驾驶室,下来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那一刻,田钺觉得自己有种这么多年都未曾有过的安全感。
他眼看着那警察模样的高大的男人走到一群猎食者面前,说了几句劝解的话,然后在众人悻悻然散去后抬头叫他下来。
他可能不该下来的。
走到楼梯最后几层时,警察皱着眉,抬手捂住了口鼻。
“……我有那么臭吗?只喝了几杯红酒而已。”不爽地念叨着,他指了指警车,“能先让我上车不?”
警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了,然而上车之后,并没有问任何应该问的问题,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从谁家逃出来的?”
“什么?”田钺茫然。
“听不懂?我说了外语了吗?”警察冷冰冰回头看着他,仍旧捂着鼻子,“他们说你是无主的狗,真的假的?给我看看你的记号,我查一下你是谁家的。”
到此为止,田钺是真的感觉到,自己信错了人,上错了车。
噩梦,还在继续中。就在他刚想要逃走,便被眼疾手快的警察堵在了车里,然后三两下就按倒在座椅上,牢牢锁上了手铐时。
挣扎过程中,他觉得前所未有地害怕,因为他听见了肢体接触时对方粗重的喘息,被压倒时,他感觉到了有什么b-o起的东西顶着自己。
身材高大的男人推了他一把,让他老老实实在后头呆着,而后骂骂咧咧念叨着什么“一身呛人的臊气,还说自己不是狗!”,跟着一把甩上车门,掏出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
“……鹿主任?抱歉这会儿还打扰你,我是第五区二支队的小何,我这儿刚抓了条没主的狗,身上味儿太冲了,我一个人真没办法把他平安无事送到管理所去,然后他脖子上确实没有记号,我觉得他好像也听不懂我说的话。能麻烦您派辆专车来接手一下吗?嗯,嗯,好嘞,太谢谢了,那我等一会儿!……”
再往后,就是电话挂断之前的客套了,田钺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那是一种什么都不明白,却陷入了深深旋涡之中的毛骨悚然。
警察结束通话后并没有上车,而是锁了门,就从外头站着等。
红蓝的警灯一直在闪,映在车窗玻璃上,映在田钺眼睛里,混合着窄巷的霓虹,满都是惊悚电影中才会有的光怪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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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第一章∞
被押送着,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又被囚禁起来,是怎样一种体会?
那个诡异的晚上,田钺真真切切经历过了这一切。
不愿意碰他的警察,皱着眉头,让开了路。从很快赶到的一辆救护车上,下来几个穿着急诊室医生护士服装的人。每个人都戴着厚实的口罩,厚到好像防毒面具。而领头的医生,则手疾眼快,在他挣扎抗议之前,就把一针镇静剂打进了他的血管。
他知道那是镇静剂,至少也是类似的东西,因为很快,他就没有了挣扎抗议的能力。
整个人保持着神志清醒然而无法动弹的状态,他被送上了救护车,车子一路疾驰,不知道开了多久,才终于减缓了速度。感觉着轮胎压过减速阀的震动,以及最后勒上手刹的声音,田钺明白,那什么所谓的鬼管理所,大概已经到了。
他没有猜错,几个人,用带轮子的担架,把他送到了一栋楼里,他在无法动弹,嘴都张不开的状态下被带进电梯,并最终被送进了一间病房模样的屋子。
有人在低声交谈,之后便纷纷离开了房间,不多时,又有人走了进来。
感觉身体多少恢复了一点点知觉的田钺挣扎着想抬头去看,还不够清晰的视线里,领头的,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
男人瘦高身材,就算戴着口罩也还是能看出仪表堂堂,鬓角花白的头发往后背着,眉眼颇有几分英气和文气。而更令田钺疑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的是,他恍惚发现对方有一双茶色的眼睛。
那是很浅很浅的茶色,好像一杯沏得恰到好处的茉莉香片。
那双眼睛注视着他,眉心微微皱着,略作思索,男人开口问了他一句:“你……叫什么?”
“鹿主任……”旁边跟着的护士想要说些阻止的话,又被打断了,那“鹿主任”抬起手,示意另外几个人别多嘴听他解释。
“不像是谁家豢养的,更不像是野生流浪的。”边说,边继续打量着,男人再度询问,“你叫什么?还不能说话吗?那,如果你有名字,点点头。”
“……”确实还说不出来,唇舌完全不听使唤的田钺只好尽量明确地点头。
“嗯……”伸手过去,用戴着塑胶手套的指头撩开那件礼服衬衣的领子,男人似乎确定了什么,“没有编号,看来确实是小何说的那样。”
“无主的狗?”
听护士那么说,男人一咋舌,像是表示不悦,对方则赶快低下头去保持沉默了。知道自己的态度已经明确表达,领头的医生重新把视线放到田钺脸上。
“不管你是谁,先休息一下吧,有什么话,等你能说清楚了,再讲不迟。放心,这儿至少比你被发现的地方安全多了,起码不会有人袭击你。”
面无表情,但声音还算柔和地说着,男人叫上屋里所有的人,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了,还落了锁。
关门的动静,是田钺亲耳听到的,落锁的事实,是田钺在能够动弹了之后,试图自行离开时发现的。
而与此同时,隔着厚重的探视窗玻璃,外面的人,也发现了他。
那个什么鹿主任,就又被赶快请来了。这一次,对方没有戴口罩。
田钺真真切切,看到了一张太漂亮的脸。漂亮到不像个五十几岁的男人,年龄感是有的,但俊朗的程度,比什么明星偶像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对方表情沉静,冲着他点了个头,然后指了指探视窗旁边的一个对讲机模样的设备。
皱着眉头,烦躁地按了一个绿色的按键,田钺听见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
“现在可以说话了吗?”男人问。
“……我不想知道这儿是什么鬼地方,我就想出去!先放我出去!!”总算有力气抬高嗓门嚷嚷的田钺攥着拳头,锤了一下厚重的双层玻璃窗。
但对方的回答是拒绝:“不行。”
“凭什么不行?!!你们凭什么关我?!这他妈还有没有王法?啊?!你们是不是跟秦永阳串通一气整我的?!!就因为我开除了他?他捅出来的娄子他就得背着!我不开除他开除谁?!!你……你让姓秦的给我滚出来!有本事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
气急败坏的叫骂,与其说可以震慑到玻璃窗外面的人,不如说,是给这个谜团提供了解开的方向。听到秦永阳这个名字,对方先是一愣,继而扣了扣窗户,又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示意他先安静下来,看到屋里气喘吁吁的人总算是暂且没有继续叫嚷,对方略作沉吟,再度开口。
“这位先生,你说的秦永阳,我倒是认识。可是现在,他没有办法过来和你当面对质这件事。截止到现在,他也好,他的爱人也罢,都已经失踪了。跟着他们一起失踪的,还有我这儿库存的一针HZQ。”
“……哈?什么玩意儿?!”田钺觉得自己在听鬼话,急躁的感觉愈发难以控制。
“现在看来……就算找不到他们两个,至少也可以确定,那管药,并没有‘浪费’。”无奈地摇了摇头,男人别有所指地看了看眼圈发黑的田钺,继而叹了口气,“无论如何,现在是不可能放你出来的,这是为你好,请相信我。但这件事我是兜不住的,需要上报,然后看看情况该怎样处理。这间房有配套的卫浴间,有需要的话,你随意使用,要是饿了,一会儿会有人送饭过来。啊,对了,我姓鹿,叫鹿瑶光。在‘上面’正式派人来处理之前,我会是你的监管人,你要做的,就是乖乖呆在这儿,不可以离开半步。”????
被关在某个地方,还被告知不可以离开,对于田钺来说,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他多年没尝过像个孩子似的这样受限制的滋味了,而这种根本不明所以的囚禁,就更构成了所有愤怒的根由。
明确来讲,他怕。谁又能不怕呢?完全陌生的环境和完全陌生的人,完全陌生的怪事,自己又是完全的受害者,若是不会因此产生恐惧,那倒怪了。
于是,恐惧直接导致了更多的愤怒,愤怒让田钺丧失了理x_ing。
“你先告诉我,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极力忍耐着,压抑着,他最后一次尝试追问。但对方给他的回答,却是一个摇头,再次戴上口罩的动作,和最终的转身离开。
看着那个背影,田钺的情绪失控了。
他开始用所有的方法试着闯出这间屋子,包括用力撞门,包括用椅子去砸探视窗的玻璃,但尝试全都以失败告终,而气喘吁吁站在房间正中的他,全部的窘迫,都被房间角落的摄像头捕捉了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