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国皇帝之后,偶尔有大事发生之时,皇帝都会派人去南行山求上一卦,而卦象多半都能帮忙解决问题。
南行山虽然会对朝廷有一些影响,但皇帝们却约定俗成般的不去管他们,而那些道士也是识趣,从来不会跳出来胡言乱语。
“破天机,断人世”——这是某一位观主所提的字,现还挂在南行山道观的正殿大厅中。那位观主说过:窥得天机会削减人间气运,也让皇帝不要总是去求卦问仙,多为百姓做些实事比求得的卦象有用,此后的南行山便慢慢沉寂了下去。
上一次派人去南行山卜卦还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结果这次求到的却是这么个卦象。
晋容可不觉得事情会这样便算了,即使当时皇上没有派人去南行山,这卦象也有可能会被传进京中。从钦天监跳出来的那刻起,他们便比别人慢了一步,所以才落到这被动挨打的地步。
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跑到了书房外,说是有要事求见。
被皇上叫进书房之后,小太监直接跪到地上,连忙道:“皇上,秦阁老求见。”
“何事求见?”皇上皱着眉问道,他现在烦的不想管事,若是不那么重要便打算往后推推再说。
“奉天省近日连降大雪冰雹,致使田间种植的粮食作物大量受损,折子现已递到户部,只等皇上查阅批奏。”
第10章 妥协
在皇城的御花园中,皇上坐在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水里投食。
这两天他很烦,不是一般的烦,自从鹤归道长进京,不,应该说是自从钦天监跳出来之后他就没有顺心过。现在奉天省又是大雪又是冰雹,下面的官员又开始新一轮的各种上折子,这次矛头是直指顾诚之……真是不能更烦!
鹤归道长现在还在皇城里呆着,皇上也不敢放他出去,只是一日派人去个五六遍,威逼利诱轮番上,就差派酷吏去严刑逼供了,可都这样了,那位鹤归道长依然坚守阵地,死不改口……皇上的心很塞……
等喂到水里的鱼都快要翻肚时,皇上终于拍着手站了起来,陈公公连忙上前递了帕子,看着皇上擦了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可是要回乾清宫?”
皇上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水中,等了一会儿才道:“去慈宁宫。”
“是。”陈公公低头应是,便退下去安排。
对于皇上的到来,太后自然是很高兴的,这几天前朝事忙,她已经有好多天没见到儿子了。现在看到了人便拉着他前前后后的看了一遍,没胖也没瘦,就是眉心的那抹烦躁是怎样都掩饰不住的。
太后很是忧心的问道:“前朝的事有那么难办吗?看你都瘦了一圈了!”对太后来说,皇上只要是心烦心焦头疼了,那没瘦也是瘦了。
“母后多虑了,朕只是……唉……”皇上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看到儿子叹气,太后也是坐不住了,连忙拉着皇上的手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你可不要瞒着母后!”
“真的没……”皇上刚想说没事,可看着太后那担心的目光,又有些说不出口,最后还是说道:“是因为顾诚之的事,那些大臣又开始上折子,这次……唉,反正情况不太好,鹤归道长也不肯改口……”
太后听到皇上这样说,当下也不说话了,卦象刚出来时,她也曾说过让他们成亲之类的话,结果皇上太子轮流来劝,她现在也不好在说什么。可看着皇上紧皱的眉,太后心里还是有些心疼,忍不住问道:“不能退亲吗?”
皇上摇头道:“楚顾两家肯定是不会退的,退了就是打自己的脸,而且这事……朕不好插手,现在外面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此时不管做什么都会生出多余的事来。”
“那,那让他成亲呢?”太后又道。
皇上的脸色又沉了几分,随后吐了口气道:“不成!若是真成了亲,那他以后怎么办?!天天都呆在后院……这事不成!”将夫教子之类的话他是真的说不出口,他也不会让顾诚之落到这种地步。
“就算成了亲也不一定就要呆在后院呀,诚之是男子,怎么可以呆在后院呢!只是成个亲而已,我还没听说过有谁成了亲便不能科举、不能当官、不能带兵打仗的!他成亲之后照常走以前的路,别的事情不是还有你呢吗!你说他可以科举,他便可以科举,你说他可以当官,他便可以当官!无论是礼法还是律法,里面都没有说过男子和男子成亲便是有罪,便不能入朝为官啊!”太后是不太懂为什么他们都觉得成了亲就不能科举,在她看来成亲就是成家而已,并不会影响什么。
皇上听了太后的话,直接就愣了,他还真的从来没这样想过……
士大夫们,或许应该说世人都是比较看中正统,而偏离正统的便是离经叛道,这一点在士大夫的眼中尤为重要。
可就像太后说的,无论是礼法还是律法中都没有提过男子与男子不能成婚,以及成婚之后不可在朝为官。他也只是一时之间陷入了思维上的误区,按着正统的思维去想这件事,所以才会这样发愁。
若是顾诚之真的成了亲,还是可以科举做官的,那些事情都没有明文的规定,只是没有人那样做过而已。只要顾诚之够优秀,能用实力堵住所有人的嘴,那和谁成亲都不会对他有影响。
而且就像太后说的,顾诚之的身后站着他,只要他力挺顾诚之,朝中那些人精也不会为个打不赢的官司为难他。
事情想通了,皇上的心病也除了大半,心情也好了许多。不过办法是有了,可还要看顾诚之是否愿意,若是不愿……
皇上轻叹一声,转眼就见太后依然担心的看着他,“母后不用担心,儿子……儿子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太后见他眉间的烦躁是消去了不少,便也是信了,只拉着他说说家常。
皇上耐心的听着太后的话,心里却有些感慨,在后宫中不应该会有太单纯的人。因为人心易变,而在宫中更是容易滋生欲念,将人变得不似从前,可太后却一直保持着那份率真直到现在。
未嫁之前,太后便是这幅性子,当时的皇后很是喜欢,一道圣旨便指给了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先帝。
先帝也挺喜欢太后,对她的权力地位很是维护,再后来皇上长大了,也有能力保护她了。所以,她这太子妃、皇后、太后这样的一路做下来,也没遇到过什么波折。
现在每天就想着吃点什么、玩点什么,若不是被鹤归道长的卦象给吓到了,她也不会开口说那些话。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觉得那等离经叛道之事算不得什么……
当皇上回到乾清宫时,已经过了正午,他发了会儿呆,心里的想法转了无数个圈,最后叹了口气道:“陈钢。”
“奴才在。”陈公公低头应道。
皇上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宣顾诚之进宫。”
“是!”陈公公亲自下去传话,他知道皇上是下定决心了。
顾诚之已经在顾府中等了两天,朱公公来传唤他进宫时,他突然有种即将尘埃落定之感。
皇上能为他死扛上两天,他已经很欣慰了。这婚是肯定要成的,可皇上不点头,楚顾两家都不敢轻举妄动,不然顾大老爷这个前车之鉴可还光明闪耀的杵在众人眼前呢。
而现在,皇上宣他进宫应该就是已经开始妥协,想问问他的想法。他能怎么想,这事他除了答应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那些人千方百计的想要逼他去死,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如愿的,想让他痛苦绝望、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做梦!他会活下去,活得比谁都好!总有一天,他会把那些人都踩在脚下,让他们带着绝望去忏悔以前所做的一切!
而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不再让皇上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