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西朗被吵醒,抬起了头:“回来了?”
金浔峰点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捡起笔筒,还体贴的奉上外卖,打开了一次x_ing餐盒的盖子。鹤西朗没客气,埋头吃了起来。
“对了,你周五下午你有课吗?”
“有一节马哲,怎么了?”
鹤西朗点点头,慎重道:“有一个重要活动要你参与,你得暂时捡起你的老本行了。”
“啊?”金浔峰有点儿懵,什么是他的老本行?
第13章 第十三章
真相来得如此残酷,金浔峰万万没想到,鹤西朗竟然让他周五逃课做司机。
媒体早在一月前就开始渲染这场天龙座流星雨,并且因为下一次天龙座流星雨爆发期在2095年,人们声势浩大,把此次流星雨渲染为百年不遇。
天龙座流星雨上一次大爆发是在1998年10月8日,那时每小时流星雨高达700颗。紫金山天文台发布消息称,本次天龙座流星雨将于10月12日晚间上演,最大流量可达上千颗,夜间亚洲东北部包括中国大部分地区包括韩国、日本等地,皆可观测到。
12号这天,吃过午饭后,金浔峰收拾东西,准备帐篷躺椅以及各种摄影器材。
鹤西朗此时正在讲电话,他躺在沙发上,跟边上摊着晒太阳的黑胡子几乎是一个姿势,很放松的样子,对面应该是一个关系特别好的人。
“去密云啊,对,下午出发……什么?你们去密云水库?不是说好了去金山岭长城吗?那个水库都被拍了一万遍了,你们还去拍个啥?……银河倒映在湖面的梦幻?梦幻个鬼,这个创意老早就被人用过了吧?……什么,说我拍夜空长城土?你拍过吗就说我土……你们真不去啊?算了,那我自己走……”
说到这里,鹤西朗愤愤挂了电话,侧身去逗黑胡子,黑胡子被摸一把就炸毛了,拔腿窜到了金浔峰面前。
金浔峰摸了摸猫的脑袋,问:“老师,镜头要带哪些?”
“我带一个就够了,就那个佳能5D的机身,适马14mm F1.8的镜头。如果你有想拍的,也可以用我的器材。”
金浔峰想了想,摇头:“算了吧,别的机型我一时间用也不顺手。”
鹤西朗很满意:“没错,拍照最重要的是思路,不要被器材禁锢了。现在给我个手机我也能拍出好片子。”
金浔峰:“那我们今晚不如就带手机?”
鹤西朗:“皮这一下很开心?”
金浔峰缩了缩脖子。
“虽然我告诉你不要被器材禁锢,但好器材绝对是如虎添翼的存在。”鹤西朗道,“例如我们这次拍星野,最好用定焦大光圈广角镜头,大光圈很好理解,因为夜晚黑,所以要用大光圈保证进光量,而广角镜头能拍到更多的地景,能够拍出银河拱桥的恢弘。”
金浔峰点头,很是受教:“原来我拍不出好片子是因为器材不行。”
鹤西朗:“……”
短暂冷场后,鹤西朗提议:“今晚我们吃虾吧。”
金浔峰有些意外,记忆中,老师是不喜欢吃虾的,因为觉得剥虾很麻烦。
鹤西朗微笑:“吃皮皮虾。”
金浔峰:“……”
***
汽车驶向北四环,从京承高速北上驶过怀柔和密云,最终目的地是金山岭长城。现在还是下午两点,四环就出现了行驶缓慢路段,等待的同时,车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这次出门还是开的奔驰G系,金浔峰有些好奇:“老师你家境不错?”
鹤西朗笑:“还行吧,我妈和二哥开公司,家里收入基本靠他们,我自己就赚点儿小钱。”
金浔峰默默地数了一下,北京有房产,地段和小区都不错,家里两个车换着开,其中一辆车还一百多万,还有那一柜子动不动就好几万的相机和镜头。
鹤西朗还不到三十岁,就积累了这比数目不算小的家产,而且关键是他不是创业者也不是别的高薪行业,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工资支撑不起其中任何一项开销。
金浔峰有些感叹,不用努力就拥有一切,尝不到奋斗的滋味,尝不到大起大落的刺激,这样的人生真是没有意义。
金浔峰很是惆怅,他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种没有意义的人生呢?他惆怅了一下午,直接惆怅到了目的地。
鹤西朗此前在这里拍过杏花,对于景区状况还算熟悉,熟门熟路指挥金浔峰把车停在酒店停车场,二人略作修整后开始向长城出发。
检票时,景区工作人员对于鹤西朗这种瘸一只腿爬长城的行为竟然也见怪不怪,不知道是遭遇了多少奇奇怪怪的旅客,才练就出了视若无睹。
万里长城,金山独秀。金山岭长城是万里长城的精华路段,比起下饺子般的八达岭,这里游客更为稀少,风景也相当雄壮。鹤西朗跛着脚在前面健步如飞,金浔峰背着一堆摄影器材在后面追,看得胆战心惊。
“老师你慢点儿,当心脚下。”
“没事儿,基本没感觉了。”鹤西朗摆摆手。
金浔峰:“……”
那昨天上课还要轮椅推的人是谁?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鹤西朗终于找到了满意的地景。遂指挥金浔峰摆三脚架,架机器,快一点儿还可以拍日落。
天文预测说晚上8点后就能观测到少量流星,流量最大值是夜间10点到12点,据说流量可达一千颗以上。
现在还太早,只适合拍星空。可惜鹤西朗拍了好几张都不太满意,又让金浔峰拿着手电筒去前面补光。
又是一通折腾,鹤西朗终于拍到了满意的照片——金浔峰背对镜头落在画面左下方,他脚下是蜿蜒的长城,头顶是浩渺的星空,手中一道光束点亮夜空。
金浔峰也有想拍的东西,不过没敢走远,只是在附近转悠着。
时间渐晚,长城愈显庄严静谧,不久后,开始有稀稀疏疏的流星划过天际,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多。
鹤西朗叫金浔峰过来,开始准备拍流星雨。
金浔峰爬到了最高处,只见银河拱桥横跨天际,间或有流星坠落,庄严与灵动竟然结合得恰到好处。过了好半天,金浔峰才回过神来,竟是想起了鹤西朗屋子里那一堆照片。
玻利维亚盐湖星空的梦幻,稻城亚丁湾星空的纯粹,罗布泊星空的肃穆与庄严,还有不知名海岸的星辰与大海……无论哪一处,都不一定会比现在的景色差。
“老师你之前应该见过更好看的吧?”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鹤西朗说,“当你去过世界上大大小小无数个地方后,你就会发现,旅行已经不仅仅是行走,不再是纯粹的景色体验,也和当时的心境有很大关系。”
金浔峰点点头,似懂非懂。
他又问:“老师你之前看过流星雨吗?”
鹤西朗摇头,如此壮观的流星雨,这倒是他第一次见。
拍摄一直持续到了十一点,适马14mm F1.8堪称星野神器,能最大限度的表现出地景的辽阔与星空的梦幻。取景器里,四分之一是蜿蜒的长城与远山,四分之三是墨蓝的天空,梦幻的银河横贯夜空,还有那滑出长长星轨的流星。
这是摄影师的极致浪漫,在长城之上,在繁星之下,把此时此刻变为了永恒。
微凉的风,不断坠落的星,还有陪伴在身边的人……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金浔峰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荒唐的感觉,如果这一刻能一直延续下去就好了。
“老师,我觉得瞬间即永恒是真实存在的,这不是骗人的说辞。”金浔峰突然道。
“嗯?”鹤西朗有些意外。
“之前你在上课时说,瞬间即永恒是狡辩,确实,瞬间和永恒是两个矛盾的存在。但我认为,在某一刻,瞬间和永恒是叠加的状态。如果一个人希望某一刻无限延长,那么对这个人来说,那一瞬间就成为了他的永恒。”
金浔峰说完,发觉鹤西朗看他的眼神变了,没了往日里那种没劲儿,而是带着一股玩味的意味,就像是一只懒洋洋的猫,终于发现了觉得有趣的玩具。
“你说得也有道理,是我没想到。”鹤西朗颇感欣慰,“虽然我是你们老师,但我自身还存在着许多局限,看待问题的时候也难免有些偏颇,我很高兴你们能有自己的想法。”
金浔峰又问:“那老师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鹤西朗皱眉:“什么话?”
金浔峰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
老师忘了没关系,反正他记得就成。
***
回来后,鹤西朗更新了微博和朋友圈,鹤西朗朋友圈更得不算太勤,基本是发摄影图。但只要一发图,必然会收到上百个赞。他并不掩饰,被点赞的虚荣心也是他摄影动力之一。
不久后,张见齐也发了新图。
是他很嫌弃的密云水库,但银河倒映在湖面,流星似乎是从星空落到了湖面,及其梦幻。
不得不说,效果还是很好的。鹤西朗点了个赞,却不夸他,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评论了一句:“今天没被狗咬了?”
张见齐回得很快:“野狗已经被我养成家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