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旁听的有记者，已经迫不及待地举起相机，对准覃明秀的脸大拍特拍。
“覃先生，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律师团的主辩律师紧跟着覃明秀，也很焦急地问。
保镖团团围住覃明秀，对方团队此时也走出法庭，那个戴眼镜的律师老远就喊了覃明秀的名字。
覃明秀很难装作没听见，他停下了脚步。高瘦的大律师迈着长腿，缓缓走过来，依然用法庭上的尖锐眼神看着他。
“覃影帝，法庭上的事，您别介意，其实 我是您的影迷。”说完，对覃明秀伸出了手，似乎只是真诚地来打个招呼。
覃明秀瞥一眼他伸出的手，皱了皱眉，抬眼直视这个大律师：“谢谢李大状的赏识，我还有事，暂不多留了。”
他抬脚就走，只听姓李的律师在后面说：“您别担心，即使您是靠黑幕得到影帝，我还是会继续喜欢您，就不知道您以后还接不接到戏拍了。”
说完，自顾自地大笑起来，最后是李慈上前把他拉走。
覃明秀一走出法院，雪白的镁光灯齐齐亮起，无数个话筒向前伸着，无数个问题由不同的嘴里提出来，开庭前粉丝的欢呼声，此刻像是销声匿迹一样，覃明秀抬头看去，只看见一张张迷惘的脸望着他。
覃明秀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他坐上车，律师们还围着他，帮他梳理案情。
他的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在轰炸他，他抱住脑袋，把头扣在膝盖上。
过了好久，他直起身，目光盯着前排的车座，对着忽然不敢说话的律师道：“他们拿出了证据，应该是万无一失。”
“覃先生……”律师脸色一变，急冲冲地说。
覃明秀抬起手打断他，说：“是真的，我估计他们也不会和解。”
律师也知道案件的棘手。
“输了也没关系，官司打完，我还是会给你们双倍佣金。”
律师看着他也咽下了后来的话，他说：“其实我想说，我也是您的影迷，您拿的影帝是实至名归，我不知道黑幕到底是什么，只希望您不要在意，接下去拍更多的好片。”
覃明秀惊讶地看这个一直以工作为中心的男子，他大概有近四十岁，应该有了孩子，却没想到还看自己的片子。
覃明秀笑了一下，点点头。
“谢谢。”他说。
其实以他进圈的方式，实在不值当这么多喜欢。
他以为他不在意粉丝的喜欢与爱。
他演戏，就是为了赚钱。
没想到，一路走到今天，也有人真心喜欢他。
谢谢二字，说来轻巧，却是覃明秀唯一能给的。
晚上，覃明秀破天荒失了眠，那一张张迷惘的脸总是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让他们失望了。
他们要怪他吧。
也是要怪的，一腔真心付错了人。
覃明秀睁着眼直到天色发白，晚上似乎下了雨，早上的空气清新s-hi润，他穿戴好，一个人驱车去了医院。
他要去看看母亲。
医院很安静，值班的护士在打盹，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住院部，打开母亲的病房门。
胡之玉仍然在沉睡，输液管规律地发出滴答声，唯一显示着母亲还活着的证据，就是心电图起伏的曲线。
他拖了凳子坐在床边，把脸埋在母亲的手里。
母亲的手很冷，覃明秀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
他在心里说：妈，以后我养活你。
再也没有别人c-h-a手。
我今天开始独立了。
妈，你什么时候醒过来？
儿子想你了。
第十七章
这场有关国内最有权威奖项是否有黑幕的舆论战争，从法庭蔓延到了网络，一天一夜的时间，大街小巷，炒的如火如荼。
立于这场舆论中心的覃明秀因为不堪记者的s_ao扰，被迫推迟了《安东尼》剧组的戏份，高全拿他没办法，电话里说，只要是他来拍戏，他就能保证他在片场的安宁。
覃明秀相信高导的为人，但是他现在绯闻缠身，去哪儿都是给人添麻烦。谢过了高全，他选择待在自己另一所只有两室一厅的小公寓里。姗姗因为身份敏感，也没能陪在身边，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莫妮卡被寄送到宠物店，估计被送回来的时候，要发好大的脾气。
覃明秀的公用手机此时早已关机，私人手机也被各路密友的电话短信淹没，他索x_ing把两部手机的电池全拔了，掀开被子，闷头睡起了觉。
他这会儿睡觉，那头文江华带着一班子高管全国四处飞，中途从北京降落，接了李姓大律师。大律师姓李，全名李力文。李力文今此一战，名声大噪，以前只能算小有名气，现在所有媒体都迫不及待认识他，全国人民都盼着他再搞个大新闻，报纸头条写着“再爆黑幕，演艺圈何去何从？”“覃影帝？李力文：我不这么认为”
文江华问他成名的感觉怎么样？李力文在文江华面前不敢造次，他笑了笑回了句还行。文江华也不是真想问他的个人感受，他单刀直入地问他，案子能不能百分之百成功，李力文收了脸上的笑容，坐直身体，朝文江华点点头，说：“文总，您放心，我李力文从不打无把握的仗。”
文江华满意地颔首，他的手放在膝盖上，食指和中指有规律地无声敲打，李力文扫了一眼这个细节，又见文江华不说话，却也没叫他走，估摸着有些话不愿意主动提。
李力文那是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眼皮都没动，接着道：“说来也奇怪，覃影帝到现在都没发表个人声誉的维护声明，这时间一长，舆论是对他越来越不利，我这个对头，看着都替他着急。”
话说完，李力文看到文江华敲击的手指停顿了两秒钟，再准备看他的表情。这时，文江华站了起来，像是这则消息对他毫无用处，过耳就忘一样，他听到文江华说：“下一站是旅游区，我在那儿有一处度假村，李律师若不嫌弃，就在那儿多玩几天。”
言下之意，李力文懂，他跟着站起来，跟文江华握手。有秘书送李力文到包间休息，文江华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白银一样的日光撒在他的身上，飞机飞行时恒定的嗡嗡声，一切都很像以前一样。
有覃明秀，他的日子不见得过得一定稳当。
没有覃明秀，他的日子过得照样潇洒。
一切如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秀秀，真可惜啊。他突然心平气和地想。
文江华体会不了覃明秀那些心思，他生来就是为了掠夺，金钱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场数字游戏。他知道用金钱衡量一个人是最俗气的一种手段，可人活着，没钱能干什么？
有情饮水饱？
他的秀秀还是这么天真，愚蠢。
以前他的愚蠢叫他心情愉悦，现在他的愚蠢叫他心生厌烦。
人不可能一直天真下去，既然早晚有一天有人要你认清现实，那这个人不如是我。
我教你最后一节课。
平等，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谎言。
这一场持续将近半年的官司打得覃明秀心力交瘁，中间因为涉及金熊奖评委的问题，没有一名导演敢找他拍新片，一些制片人更是指名道姓地说，片子里不能有覃明秀。
一时间，覃明秀成为圈内的禁忌。
官司还未棺盖定论，但李力文无意做一个在大众媒体博眼球的跳梁小丑，他在后期的几场法庭上，只把案件的重点压在覃明秀与工作室违约的证据上，他前面说到覃明秀窃取影帝的这一说法，其证据是一截录音，录音经过法院专业人员的鉴定，属于未经加工的原音频，可作证据。这段录音里，覃明秀和一个男人谈到他想要拿到最佳男主角。
录音原话是：
“最佳男主角哪有那么好拿？”
“你想要，明秀，我们可以努力一把。”
“我的对手也不是傻子。”
“你太小看自己了，到那天，你就看着吧，你的票数一定是高的。”
过了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
接着听到覃明秀继续道：
“那就帮我试试吧。”
“行。明秀，你就是太较真，国内的奖项玩来玩去还不是那么回事。”
录音截止。
这一段录音算是将整个官司炒到白热化，录音的那个男人不止蔑视金熊奖项的公正公平，更是有把整个娱乐圈踩在脚底下的蔑视，覃明秀被进一步推进到舆论的风尖浪口，无数铁杆粉丝，在这一场官司里宣布是覃明秀的黑粉，#覃明秀滚粗娱乐圈#的tag成为好几周的热搜，人r_ou_录音里另一个男人的言论也闹得沸沸扬扬，还有一些y-in谋论者，直言这别是覃明秀之前所说的金主吧？这么大的口气。
这当然不是覃明秀的金主，文江华在这个腥风血雨的案件里，只言片语都没表露过。不过，这段录音，并非铁证，覃明秀的律师团揪着这个主观x_ing极大的录音又是好一番辩论，半年下来，关于他的负面新闻早已推翻他前期塑造的所有良好形象，即使能反证，谁又关心。
大家喜欢重磅新闻，喜欢好人露出j-ian邪的真面目，而坏人回头是岸，那是电视剧、小说里的情节。
为何谣言总是比反转传播的更广，就是这个道理。
覃明秀是打得身心俱疲，他第一次提出庭外和解，李慈收到他这个消息，只是略微沉默了一下，如实把信息反馈给文江华。
文江华没理。
覃明秀第二次直接给文江华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