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杜月满面涟漪,经此生死一役,她看开了许多。“夫人和少爷对我,却是从来说不上坏的。”她一直以来都知道,夫人经常神志不清,即使是脑袋清楚的时候也从来不曾来刁难过她,而顾淮也从来当他不存在,谈不上亲近,却也从来不曾苛待过。
反而她却仗着杜家人的身份,受了杜璃玉的打压便将这份气撒到顾淮母子身上。她清楚地知道这母子二人在府里的地位向来最低,说到底,她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但她心底里清楚得很,杜璃玉一脉不待见自己。可是她却从不知道,她们竟可以轻贱自己到这般地步!
那杯害死自己胎儿的香茶,是朱嬷嬷端到自己手边!而她读了顾郎的信到了客楼,便是朱嬷嬷直接推自己下水!
她们连陷害自己x_ing命都不曾掩饰,是何等视自己为轻易便可踩死的蝼蚁!
杜月几近声声泣血地向齐氏哭诉自己的委屈,自己的痛楚。“……她们怎能如此!女儿的孩子也是一条x_ing命啊!她们为了陷害夫人不惜害死我的孩儿!我杜月怎能忍得她们这般轻贱!”
“月儿,我苦命的月儿啊!”齐氏听女儿这声声哭,心都快碎了,“别伤心了,你还有何儿,你还有礼儿啊!”
“母亲。”顾何和顾芷礼双眼通红地跪在杜月床前,两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杜月。
“我的孩儿……”杜月满腔的恨在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时倏地全部散了,“但求,她们别再来害我了!我杜月,再也没什么可害的,也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的月儿……”齐氏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心中只剩下了对杜老夫人和杜璃玉姐妹满满的恨意。
☆、 第廿四章
今日,华京上层圈子里关注许久的泰安候府公子被重伤案终于开审。
刑部大堂之上,沈麟正一脸肃穆地坐在上方。
按理来说,沈麟作为刑部的二把手,这种案子是不需他亲自过审的。但是其一吧,这案情虽然简单,就一小案子,但涉案人员来头太大,一般人撑不住这个场面;其二呢,顾三元特地拜托他上场,他怎么能不上?
重点是顾淮允诺了自己,事后送自己三本竹舍人的小说珍本啊!
想到今天散值后就能拿到自己心爱的珍本,沈麟在整个堂审过程中眉梢都是上扬的。
鉴于此案涉案人员来头较大,刑部此次特地挪出了大案子才用的大型公堂,堂上两边摆满了座椅,衙役们都站得松快了许多,就怕挡到后面贵人们的视线。
只见堂上左上侧坐的便是大理寺右少卿包知先,而坐在他一旁的便是右寺寺正杜荣,再往下边是齐氏派来的杜府二管家了,这二管家是她从当年陪嫁的娘家人里头提拔的,断不会偏了杜家嫡脉的人去。
右侧坐的则是顾淮了,不过在他的前边还有位置空着,也不知是留给哪位大人物的。同样的,宁国公府也派了人,这人一进来,便让顾淮惊讶得直接站了起来。
“你……”
来人正是顾淮那日在暗香坊结识的友人,只是那时离开得匆忙,还没来得及询问这位友人的姓名,便就此失了联系,没想到今日会在公堂之上遇到。
那人看到顾淮也十分欢喜,整个眉梢都快飘了起来,只是他的目光在触及顾淮身后的人时,连忙闭上了已经大咧开的嘴,朝顾淮摆了摆手,看到四周还有认识自己的人打算朝自己走过来的,忙走到右侧空着的位置上,头一扭,摆出一副不愿说话的模样。
认出此人身份的众人只好悻悻然地返回了自己的座位,同时也有一些人无意间瞥到顾淮身后,不由得都大吃一惊。
“睿王爷!”包知先先喊了出声,随着他这一声,公堂上的人才注意到,顾淮上方的那个空着的位置,不知不觉间已坐上了人,正是经李纲一案后声名大噪,被华京权贵列为不能得罪之人名单中第一位的睿亲王!
顾淮一惊,忙转过身去。他完全没注意到睿亲王的出现,看到满堂呼啦啦跪了一片,顾淮膝盖刚一曲,就被尚止扶住了。
“起来吧。”睿亲王在众人面前还是一副“死小孩”的模样,趁着众人没注意,他将顾淮按在了自己身后,小小的个子拽着顾淮却丝毫不费劲。“本王只是来旁听,你们自便。”
“是。”包知先作为场上“Cao根大臣”中品级最高的人,擦了擦额上的汗,带着众人起身,他实在没想到今天这个案子会引来这么两尊大佛,若是他呈交的判决被……他的心吊得高高的,唯恐一不小心惹怒了面前的两位皇亲贵胄。
“人到齐了?”尚止朝沈麟扬了扬下巴,“升堂吧。”
“臭小孩。”沈麟内心嫌弃了一下自己这总喜欢装模作样的小表弟,但还是轻咳了两声,“升堂!请杜骏岩,王和晟!”
王和晟便是那小举人的名字,只见他施施然地走上大堂,端的十分清雅。沈麟在心中暗自评价,一派风流,也就略逊自己几分罢了。
在他旁边的自然便是那杜骏岩,这人出身杜家,样貌自然是不差的,只是与王举人相较之下,却显得少了几分正气,而且虽然此案定义为伤人案,他是受害者,但是谁不知道此案起因便是这人见色心起,自作自受。
一件小小案子,惹得这么多人关注,追根究底,大家只是想看看,最后胜出的会是新贵泰安侯府,惠贵妃的娘家,还是老牌世家宁国公府,太后娘娘的娘家罢了。
“啪!”沈麟抓起公案上的惊堂木就是一拍,却差点没把自己的手震麻。第一次亲自上堂审案,沈麟觉得有点小兴奋。他再次轻咳两声,“肃静!堂上何人,且报上名来。”
“杜骏岩。”
“小生王和晟,拜见大人。”
沈麟看着杜骏岩那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站在那里也不下跪的模样,忍了好久没让人把他给摁下去。“杜骏岩,你身边这位,可是你府上所状告者?”
杜骏岩此时还色眯眯地盯着王和晟呢,听到沈麟问话,还吸溜了一下口水,“是是是,就是这小美人。”
他这话一出,满堂轰笑。顾淮也微微提了提唇角,这杜家少爷兴致还这般高昂,莫非泰安侯府里的人没告诉这大少爷,他不行了?
这事实还真如顾淮所料,终身不举之事对杜骏岩来说那是何等打击,齐氏哪忍心告诉他,宫里头太医说了治不了,就悄悄往民间里寻一寻老中医找一找偏方,想着或许能有救。
泰安候府的二管家被自己少爷的话给糗到不行,他连忙扯开嗓子轻呼,“少爷!少爷!”
“哈?”杜骏岩听到二管家的声音,终于把意识从满脑子欲念中拔了出来,他将嘴角的口水一擦,“回大人,是,就是这人,他无故在大街上攻击我,害我重伤了!”
“哦,看杜公子您这模样,倒不像重伤啊?”沈麟视线在生龙活虎的杜骏岩身上逡巡了一圈,把杜大公子都看得不自在了,“大人你作甚这么瞧我?都几天了,我的伤都好了啊!你不信倒是可以看为我诊治的太医院院判大人的手书啊!”
“本官此处自然是有院判大人的诊治手书的,”沈麟把视线又转向王和晟,“王和晟,你对受害者杜骏岩的案发过程陈词有何疑义否?”
“回大人,小生有疑义。”王和晟慢条斯理地开口,“当日小生刚到华京,不过是在路边停留一瞬,此人便唆使其手下拦住小生去路,然后对小生做出轻薄之举。小生自然不会令禽兽之兽举得逞,便对此人下部踢了一脚。小生承认曾对此人进行过攻击行为,但小生认为,小生虽乃一介男子,却万万没有那般力气可制人重伤,望大人明鉴。”
沈麟点点头,又问杜骏岩,“杜骏岩,你可同意王和晟所言?”
“狗屁不通!”杜骏岩没想到这小美人还挺能说,“你说没重伤就没重伤,小爷可是疼了整整一晚上!”
“许是有人平日里作孽太多,遭了报应。”王和晟也不客气,直接呛了回去。
“你……”杜骏岩扬起了拳头,沈麟连忙又拍了拍惊堂木。
“肃静!”他一脸严肃,“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喧闹!究竟伤情如何,自有太医院诊治手书佐证。杜骏岩,本官再问你,你可承认王和晟所言,即为案发时的真实情况?”
“小爷可没真的轻薄上!”杜骏岩咬牙,泰安候府二管家不忍地闭上眼。
“也就是说,你当时真的想对王举人行轻薄之举。”沈麟将这一点拍死,不给杜骏岩再反驳的机会。“现在本官将开启由大理寺少卿包知先大人封送至刑部的太医院诊治手书。”他朝包知先点点头,包知先站起来朝众人鞠了一躬,同时与泰安侯府的二管家交换了一个眼神。
“此案由大理寺右寺确认所有案情,大理寺右少卿核实证物真伪,在此之前,本官代表刑部起誓,绝不曾替换或者更改过大理寺呈送的一切证物。”沈麟认真地说道,心中也纳闷顾淮干嘛还让自己重点表述这段话,不过想想说出来好像还蛮有意思的,嘿嘿。
他拿起一份案卷,上面还封着封条,封条上面是大理寺的字样。他高高扬起了案卷,然后在众人面前缓缓开启。
“这是你教给沈麟的?”
顾淮正兴致盎然地看沈麟表演呢,就听见睿亲王轻声在自己耳边开口问了。他顿了顿,“何以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