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建元帝十分无奈,“也就这时候会说声好听的。”他摆摆手,看向已经死透了的李慈,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便是此女在后宫中装神弄鬼?”
尚止和尚玄褚齐齐看向顾淮。
顾淮往前一步,“回陛下,目前暂时可以确定两日前懿宁殿中事为此女所为,但昨夜中事还未查清。”
建元帝点点头,“不错。”他难得夸赞了顾淮,“能吏当如此!”
“微臣愧受。”
建元帝对顾淮这等年轻人倒是宽容得很,而且看在尚止的面子上,建元帝也不想为难自己疼爱侄子难得的玩伴,便挥挥手,“母后可是在休憩?朕便不去惊扰母后了,让母后好好休息。”他令宫人们千万莫惊扰了太后的补眠时间,然后让人将死去的李慈带走,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李家人,哼。”
他此时才注意到尚玄褚,却如同没看见自己这个不喜欢的儿子一样。“朕去凤栖宫一趟,想来贵妃受了不少惊吓。”
一旁的沐恩太监深深地将头埋下。
尚止对惠贵妃方才那举动心中不喜,听建元帝此言也只是说了一句,“方才贵妃似乎是伤了额头。”
建元帝正准备拂袖而去的动作一顿,然后看向了沐恩。沐恩将头垂得更低了,“回陛下,贵妃娘娘的确是伤了额头。”
“如此。”建元帝意味不明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大步离去,却在出了懿宁殿的院门后脚步一顿,往与凤栖宫相反的方向而去。
待到建元帝离去,顾淮方缓缓地抬起头来,盯着帝王已经消失了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懿宁殿前空旷的广场方才还是一片人山人海,转瞬间却只剩下了尚止三人与地上的两摊血渍,尚止凑过去捏了捏顾淮的手,“小淮。”说着他又揉了揉顾淮的膝盖。
顾淮被尚止的举止弄得颇有些哭笑不得,“尚止,不用……”
“卿卿我我请注意下场合,谢谢。”尚玄褚在旁边直接开启嘲讽模式。顾淮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真的没有向小孩子下手的癖好,也不知该如何界定尚止这动不动就喜欢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举动,只好无奈笑笑,但是想到了案情,却也严肃起来。
“珍。”顾淮慢慢地嚼出这个字,“李慈指的珍,莫不是——”
“珍嫔?”
☆、 第四十章
自懿宁殿离去,建元帝往凤栖宫相反的方向走了好些路程后,忽然缓缓地放慢了脚步。“沐恩,贵妃的伤可重?”
沐恩太监垂着头,“回陛下,贵妃娘娘的伤看着并不是十分严重,只是伤在了额头——不过料想以太医院大人们的妙手良药,想来要恢复无碍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建元帝闻言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凤栖宫的方向,许久后方悠悠地叹了口气,“可惜了。”
沐恩太监在一旁深深地低下了头。
懿宁殿前,尚止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顾淮问道,“珍嫔?”
“珍嫔此人,在后宫里头就是个有名的墙头Cao。”尚玄褚还未出宫建府,和太后又亲近,故而对后宫里头的事门儿清。“我记得她刚进宫的时候一直都是扒着惠贵妃,后来丽嫔怀上了龙胎一时得了宠,便又开始和丽嫔交好。”
“丽嫔?”顾淮沉吟,“听起来此人并非是那等心机深沉之辈?”
“宫里头的女人,谁又知道呢。”尚玄褚自小丧母,虽有太后的庇佑,但在宫里头吃的明枪暗箭也不少,他冷哼一声,不过随即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我们还是接着去昨夜那地儿看去吧——诶,你说这沐恩怎么还跟着父皇走了啊!”
沐恩太监这一走,他们这几人还真的不大好行事了,按理来说尚玄褚作为不曾搬出宫的皇子,应该还是能“横行霸道”的,不过在宫里头,那些宫人们看得还是皇上的脸色,因此不受宠的三皇子殿下向来无甚太多话语权。
他无辜地看着尚止,“小矮子,你就搬出睿亲王的名头,肯定一群宫人听你的。”
“我是外臣。”尚止斜睨他一眼,带着鄙视。
尚玄褚被噎住,干脆一甩袖,“行,看我的,让本皇子带你们感受下,横行皇宫的顶级待遇!”
——然后,他们就被挡在了徳宁殿门前。
徳宁殿便是太后昨夜搬去的临时寝殿,距离懿宁殿并不远,此时正被重兵把守着,防止他人进去破坏了现常尚玄褚指着挡着自己的禁卫,“诶,你们太过分了吧!看我,看我,这么一张像我父皇的脸,你们认不出我是谁吗?”
“三皇子殿下,皇上有令,无诏不得入内,请不要为难属下!”徳宁殿前的禁卫们一脸严肃,半分不讲情面。
“诶——”尚玄褚跳脚,“我们是奉命来查案子的啊!”
“殿下,请出示圣上谕旨。”
尚玄褚:“……”
他耸了一张脸,转过身对着顾淮二人,“好啦,你们看吧,刷不了脸。”他这一侧身,尚止立即暴露在了禁卫们面前,尚玄褚注意到了禁卫们的视线都粘在了尚止身上,摊了摊手,“对对,你们看看,这位!睿亲王,眼熟吧!怎么样?”
门前的两名禁卫对视了一眼,慢慢地收回了挡路的长枪,“亲王殿下,三皇子殿下,请进!”
尚玄褚:“……”呵呵。
直到进了徳宁殿,尚玄褚都是一脸郁卒,他斜着眼看了尚止一眼,过了一会又看了一眼,把向来淡定的尚止都看得内心发毛,“别再看了。”
“小矮子,我觉得你挺好看的。”尚玄褚突然说道。
尚止一顿。
一旁的顾淮闻言却是笑了,附和说,“是啊,尚止长得的确好看。”
尚止愣住,看着顾淮许久,然后僵硬地扭过头去,脸上瞬间红了个通透,连耳根都染上了晕色。
“小淮,其实你也好看。”他别扭地支吾了一声。
顾淮被小王爷的反应逗笑了,“得尚止一声夸赞,顾淮也是无憾了。”
——尚玄褚觉得自己夸尚止好看纯属嘴贱,这两人能不能体谅一下他这个孤家寡人啊!
不过他也只能在内心咆哮一番罢了,很快三人便来到了徳宁殿昨夜出事的那个寝殿。
徳宁殿内殿的格局与懿宁殿差别并不大,同样是宽有六十尺,悬挂白绫的横梁距离凤塌约有六尺距离,不同的是这里的白绫远远多于懿宁殿内的数量,而且其中许多白绫也染上了血渍,经过一夜已经变成了深深的黑红色,透出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顾淮见到这番场景不由地皱了皱眉,从那白绫上、横梁上甚至是四周墙壁上溅到的可疑红色污渍,不难想象出太后夜深惊醒时看到的是怎样一副可怖的场景。
“三皇子你可记得昨夜被吊起的人数具体多少?”
“被吊起都是守塌的宫女,一共十人,其中有五名遇害。”尚玄褚回忆起那番场景还有些许不忍,想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昨夜窗外是一直都有数名禁卫守着的。”
“十个人。”顾淮仰头看着圈圈叠叠的白绫,发现上面有五束白绫延伸出了端头,他走过去,稍稍抬手,便捕捉到了其中的一束端头,“咦?”他不禁疑惑,“……这高度,似乎与懿宁殿的白绫有些许不同。”
尚止闻言走了过去,径直伸手一比划,“这个比较低。”
“果然如此。”顾淮往后退了几步,“我之前便猜测,若是按照李慈那般行动,要寻来十个人,同时行动攀上横梁,而且还要杀死其中一半的人数,这个繁复的工程量,绝对不可能在窗阑外禁卫时刻守着,毫无盲点的情况下进行的。”他绕着白绫缓缓地踱了一圈,然后缓缓地退到了窗阑处,“同样的距离,为什么会没人发现屋内发生的事呢?”
他慢慢地往后退,调试着自己视线的角度,突然间他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他转过身低头,发现竟然是一根细长的木钉,他将木钉捡了起来,发现上面还悬着一根白色的线,十分纤细,r_ou_眼几乎难见。
看到这些东西,顾淮的眼微微眯了起来,他朝尚止点了点头,尚止立即会意地向他走过去然后一把搂过他,往上一跃,攀在了横梁之上。
☆、 第卌一章
果不其然,顾淮找到了他想要找到的钉孔。他再让尚止将自己放下去,向那被扯下来的两层纱帐走去,果不其然,在一角找到了白色丝线,和钉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