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在太后寿宴上不欢而散后,杜璃玉私心里对这位姐姐便已断了情谊——事实上,她认为如今这位杜妃娘娘也无法为自己帮上什么忙了,现在她最大的支撑,是后宫里头现儿正当宠的仪嫔,她的宝贝女儿顾芷仪。
想到自己曾经心下还反对过女儿进宫,现在想想当初这是脑子进水了。女儿进宫后立即得了盛宠,数月之间从贵人晋了仪嫔,哪家女儿有如此荣耀!更是托了女儿的福,儿子也免了流放的罪,使了些银子,过段日子便能从大牢里头出来了!
如今事事顺心,杜璃玉可满意得很,果然只要顾淮那个搅事精不在,她的日子便滋润得很!
这样想着她的脸上得意之情更加掩不住了,感觉周围的人肯定对自己都是满眼欣羡,只是眼角一个余光过去,却看到旁人的脸色不大对。
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慢慢地钻进了杜璃玉的耳中。
“啊,可怜的顾夫人……”
“竟是被当了替身!夭寿咯!”
“听说杜妃美若天仙……”
“侍郎大人喜爱的是杜妃再正常不过了,看顾夫人如此美貌,那杜妃可是当年的华京第一美人啊!”
“是也是也……啊!”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突然蹿到自己面前的人吓了一跳。只见杜璃玉脸上的骄傲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狰狞,“你说什么!给我重复一遍!”
围观的人立即一哄而散,被抓了个正着的那人脸上糊得一片黑乎乎的辨不清面目,只是被吓得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我也是听说的!现在华京都传疯了,说,说顾侍郎爱的是杜妃娘娘,娶,娶你不过是聊以藉慰……啊!”
他的话刚说完就被杜璃玉狠狠地推到了一旁,忙屁滚尿流地跑开了。留下杜璃玉站在原地,不禁想起了前些日子里,自家遭遇了那么多磨难时,丈夫无动于衷的表现。
……这么多年来,丈夫对自己和一双儿女似乎真的从来都没有上过心。
那一脸糊的人滚到了街角处,面上的惊慌立即不见了,笑嘻嘻地跟站在街角许久的顾淮邀功,“老大,觉得我演技如何啊?”
尚玄褚在一旁一脸郁闷地帮安湘擦掉脸上的泥。
顾淮看着杜璃玉站在那里形单影只的背影,笑了笑转过身,“安湘的演技,我向来佩服。”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干得不错,加工钱!”
“老大我太爱你啦!”安湘开心地就要往顾淮身上扑,却被尚玄褚堵住了,“……其实小安湘,我有钱的。”
安湘丢给尚玄褚一个白眼,尚玄褚立即闭嘴了。
顾淮看了看手上的花报,正欲转身离去时,一名暗卫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忽然跪下,“顾大人,有急报!”
……
华京花报在华京民间传得沸沸扬扬,朝堂之上自然也有人注意到了,但众人关注的焦点却已经从那些不靠谱的八卦转移到了更加严重的事情上。
“启奏皇上,民间谣传云贵二地近日因连夜降雨,致山洪爆发,日前已有多人伤亡!”这次出声的是吏部尚书,“此事事关重大,望陛下严查,以正视听!”
建元帝听到云贵二字不由得肃容,“今已腊月,谈何暴雨连天!究竟是何人造谣,乱民之心!”
吏部尚书在朝中向来以奏言严谨著称,此时说起话来也是一板一眼,“回皇上,此谣言始于一民间读物,称两日之前云南府洪水成灾,云贵总督玩忽职守救急怠慢,距今已有数千人受灾……”
“一派胡言!若真有此事,朕之天下事,朕怎会不知!”建元帝大怒,就要开口给造谣生事的罪魁祸首定个不法之罪,“来人!将那造谣惑众者……”
“报!八百里加急快报!”一声高昂的急报突然自远而近,声音从廷外渐渐近了,大臣们往后一看,便看到一名身穿金线绣边黑衣打扮的人疾步奔入金銮大殿,扑通跪在了硬实的地板上。
“云贵省府数日连降暴雨,山洪爆发,堤坝倒塌,至日前,云贵百姓伤亡惨重!”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朝中一些老臣看到这名传令兵身上的穿着后立即微微皱起了眉。而建元帝这些年虽不重视却也不至于认不出来,这正是皇家暗卫的服饰!
他立即腾地一下站起来了,“止儿可有受伤!”
那暗卫双手高举呈上急报,面上的汗水已经糊透了眼,“回禀皇上,王爷无事,正紧急组织下属等救灾中!”
听到尚止没事,建元帝慢慢地坐了下来,接过内侍呈上来的急报,不过寥寥数十个字,却让建元帝刚熄下来的火立即又燃了起来。
“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他袖子一甩,那急报立即被重重地摔到了群臣面前。“好一个云贵总督!好一句天高皇帝远!”
吏部尚书作为内阁首辅,此时自然得担起大局,他鼓起勇气捡起了那份急报,立即被里面的内容震住了。只见其上字字泣血,却不知是何处来的万民血书,哭诉云南府洪灾后,云贵总督的种种嗜人劣迹。
他当机立断直接跪倒,“陛下,此等罪臣,上天不容啊!”
建元帝冷笑一声,“此等罪臣?这位难道不是经了吏部举荐迁任云贵总督?”
吏部尚书埋头,“陛下,此人乃是按照地方条例由吏科进行考核的,吏部没有尽到严把审核关卡的责任,望陛下恕罪!”
对此高高的龙椅之上的帝王只是哼了一声,“众卿以为何?”
百官皆是一头雾水,吏部尚书立即会意地将急报的内容大声念了一遍,朝堂立即陷入了细细碎碎的讨论声中。
便有一名御史站出来,“启禀圣上,此等罪人自当撤职,处以极刑!”
“是极是极,此等罪臣自当受重罚,以告惨死的平民在天之灵!”旁有人立即符合,接着便是一片应和之声。
在这一片应和之声中,一声冷笑突兀地c-h-a了进去。群臣一看,沈麟慢慢地出列,“启禀圣上,臣今日当真是长了见识,发生如此大灾,不问灾情严重与否,伤亡惨烈与否,只一昧给人定罪,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臣曾听闻,洪灾过后恐会,灾区环境十分危险。睿亲王此时在前线救护灾民,我们却只在这里动耍嘴皮。臣以为,当尽快安排救灾事宜,方为第一要务!”
尚止的安危在建元帝的心头迅速地悬了起来,此时他无比痛恨自己竟然将尚止派去了西南,环视了朝堂上的所有大臣一眼,最后定格在沈麟身上。“沈爱卿可有所想?”
“回禀陛下,臣认为,当尽快令两广、川蜀等省运送救灾物资前往云贵,同时拨付银两,并指派新任总督和钦差前往西南主持救灾!”
☆、 第68章
如今刑部老尚书已经跟建元帝上书乞骸骨,陛下稍压了压表示挽留,但也不过是数月内的事了,沈麟即将成为新任刑部尚书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因此此刻的沈麟分量远比往日来得更重,他的提议自然也得到了部分镇国公党的拥护。
在这种大事的处置上,朝廷的派系立即泾渭分明起来。目前在朝的且有以沈麟为首的亲三皇子一派,再有隐隐成拥护五皇子之势的顾世平为核心的一派,另有内阁阁老和诸多态度暧昧不明的官员,游离在政见相交之间,谁也不得罪。
沈麟这提议一出来,朝堂之上却难得无人反对,只是在新任总督和钦差大臣的人选上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顾世平语气平稳,“启奏皇上,臣认为,,仿旧例当由都察院副都御史兼权新任云贵总督,以全云贵之职缺。”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抬起头,眯了眯眼看向顾世平,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谁人不知,这是个大大的苦差事。钦差大臣名头大,但也要看是去巡查何等事务的钦差大臣。从急报中不难看出,现在云贵两地的百姓对官府已是怨言丛生,朝廷派的人过去,不一定能讨得了好。
再者一说云贵总督,封疆大吏听着风光,但云贵二省少数民族众多,向来不好管;而且西南之地气候s-hi热,华京人少有能受得了的,十个华京去的总督九个得患上些红红痒痒的病症,煞是难受。
退一万步来说,京官比起地方官,尊贵实在太多,既都熬到了中央,没有几个还愿意下去的。
但由都御史兼任省总督也是大尚王朝的惯例了,前任左副都御史就是兼任了两广总督,前些日子被上岸的海倭一刀了了,光荣殉职,朝廷才紧急调了镇远侯过去抗倭。
右副都御史并不是任何一派的官员,此时却被无辜拖进了战局中,他心中对顾世平不满,想了想还是站了出来,“启禀圣上,云贵二地气候熬人,臣年迈体弱,恐无法担此重责。”他顿了顿又再次开口,“臣私以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职位空缺,自可由此职任者担总督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