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稍候。”年轻的女服务生声音甜美。
“谢谢。”越歌接过水杯,放在一边。
然而女服务生没有离开:“您是……越先生吧?想不到在这里碰到您,实在意外。听说演唱会要推迟举行了,真遗憾呐,您和林老师已经开始排练了吗,这次打算演唱哪些歌曲呢,能不能透露一些消息给我,绝对不外传,我保证!我是‘强迫振动’的忠实粉丝,这次也买了最高价的门票,我超喜欢林老师的!”
越歌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她:“小姐,你在工作时间可以跟访客闲聊吗?”
“我……”女服务生的脸顿时红了。
“请您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
女服务生怔了片刻,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吧台旁边站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士,他刚刚挂断一个电话,像是因为说了太久,渴得厉害,仰头灌了一大杯水。
女服务生回到吧台,帮他把杯子续满,然后不禁对着这位男士抱怨起越歌的傲慢。她声音不小,可能是故意说给越歌听的。
“还以为自己有林少爷撑腰呢,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真是不识抬举!哎曹先生您也认识吧,那边那个人,以前是个唱歌的歌星。我听我叔父说,好像威廉将军很喜欢他呢,嘻嘻,威廉将军可是……哎,算了,不能说不能说。人啊,总是病急乱投医,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黑塔上上下下乱成一团,这个时候跑过来,谁顾得上他啊。”
中年男士显然没有把女服务生的话往心里去,他只是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您叔父……您叔父能联络到西边吗?他的通讯线路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哎呀曹先生,军方的通讯线路怎么能随便让你用!”
被称为曹先生的人姿态很低地笑了笑:“以前也是用过的。”
“此一时彼一时啊,我刚刚都说过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位曹先生不说话了,他往越歌这边看过来,脸色微微有些愠怒,大概是因为被一个照管吧台的女服务生轻视,甚至将自己和出卖色相的过气小歌手相提并论而感到难堪和气愤。
越歌对上了他的眼神,看到他蔑视的表情,内心觉得有些好笑。然后,他转回头,唤出光脑,继续自己刚刚在穿梭飞船上没做完的模拟数据计算。
曹先生又开始打电话了,语气愈加着急。
“还是没消息吗?我在……我在问……你以为黑塔是你家开的,想进就进?不光是矿的问题,还有船,那艘飞船是新的,刚买的……该死!现在就别再提其他事了,什么狗屁科学家……骗子!”
听到他对科研工作者不敬,越歌不太高兴,不过越歌现在没功夫理睬他了,因为一张熟面孔走了过来,八成是来接自己的。
不料,刚要站起来打招呼,那位男士匆匆挂了电话,朝前来接人的军官跑去。
“开普勒少校!真没想到您百忙之中还能下来接我,刚刚给您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的事……”
被称作开普勒的年轻军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白色的手套甚是扎眼。
“曹老板,我不是来接你的。”他左右看了看,视线从越歌身上扫过,像是没看到有这么个人一样,“我看您还是别在这儿耗着了,听说政府那边在紧急维修民用通讯线路,你要相信政府的能力。”
“没错没错,我相信,我一向相信政府,”曹老板赔笑道,“我这不是心急嘛,我那一船货,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我……”
开普勒低头笑了笑,居高临下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您手上的矿山那么多,不差这一点。不过,难得能发一回国难财,看着朋友们都赚了,自己心里着急,对吧,我能理解。”
曹老板脸色骤然一僵,往后退了半步,惊恐地看看四周:“少校,可不能这么说啊,我一直诚实经商、守法经营、按时缴税,我是正经生意人,只有别人骗我,没有我坑别人,您可不能给我扣这种帽子!”
“别这么紧张啊,说着玩的,来杯咖啡吗?”开普勒往吧台那边走,曹老板在他身后诺诺跟着,看样子还在试图求对方帮忙。
越歌哭笑不得地看着开普勒的背影。
少校先生,您真的不是来接我的吗?
开普勒在吧台悠闲喝着咖啡,忽然接到了长官的电话。
“将军!”他立刻站得笔直,“是,没有见到邀请的专家。”
将军似乎下达了什么命令,开普勒高声答道:“是!”
越歌看看时间,如果继续耽误下去,他就要赶晚班飞船返程了。于是他收起光脑,走到了开普勒面前。
“开普勒少校您好,别来无恙。”越歌伸出一只手。
开普勒戴着手套,矜贵地捏了捏越歌的手指:“您是?”
越歌浅笑:“我是您要接的人。”
少校挑眉,然后夸张地笑起来。咖啡的味道喷在越歌的脸上,越歌嫌恶地错开了身体。
旁边的曹老板和女服务生都笑了。三个人用相似的玩味目光上下打量越歌,觉得这个过气歌手在自取其辱。
“我想您误会了什么,”开普勒故作礼貌地说,“我并不是威廉将军的下属。”
越歌平静道:“请允许我说得直白一些,我不知道威廉将军是谁,我今天是受星间防御指挥中心的邀请,前来解决次声波监测设施以及电声信号问题的。您目前就职于该部门,我十分清楚。”
一连串专业词汇从越歌嘴里蹦出来,三个人都很吃惊。
越歌刚要把邀请函拿出来给开普勒看,通讯器发出提醒,越歌连忙接起电话。
“您好,惠特将军,有劳您亲自联络。我已经到了,嗯,我想,大概等开普勒少校喝完剩下的半杯咖啡,他就会领我上去了。请您稍等,少校喝咖啡的速度很快的。”
挂断电话,越歌看到开普勒神情慌张,笑了笑:“您好像不记得我了,但我对您印象深刻。当年在飞行比赛上,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越歌又把目光转向曹老板:“我不认识您,冒昧跟您说两句话。首先,不要随便污蔑科研工作者,其次,军方自己的通讯联络也同样还没彻底修好。算了我再多说一句吧,既然您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妨再多等一会儿,有我在,马上就能修好了。”
第6章 安全条例
越歌稍微往后退了半步,给开普勒让出一条引路的通道,开普勒竭力掩饰着难堪的表情,对越歌行了一个军礼。
“越先生,例行公事,请不要介意,我需要查验您的邀请函。”
越歌坦然拿给他。
开普勒看了一遍,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看明白,然后将邀请函交还给越歌,伸出一只手臂道:“这边,请随我来。”
越歌稍一点头,跟了上去。
电梯里,开普勒欲言又止地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开口道歉。
“对不起,刚才出来比较匆忙,没确认姓名,以为是之前跟希尔教授来过的另一位年轻专家,多有冒犯,请您恕罪。”
越歌看着他,不想再过多纠结,相信刚刚的话已经让对方回味起令人羞臊的往事,眼下还是工作要紧。
于是越歌淡淡地说:“没什么,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不会对您的上司说无谓的话。”
开普勒松了一口气,二人再无交谈。
当年,在历史悠久的星际联盟青年飞行员大赛上,作为由军校选派的种子选手,开普勒输给了霍姆学院飞行器设计专业的工科生林松,爆了那次比赛最大的冷门。要知道,在之前的200余届比赛上,军校生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
军校的领队老师虽然也十分遗憾,但并未怪罪自己的学生,还特意安抚了开普勒的情绪。可血气方刚的开普勒十分不服气,他自己出身于中产之家,认为林松能拿冠军不是凭自己的真本事,而是靠家中的关系暗箱cao作在比赛中抽到了最有优势的机型。要知道林松的母亲是联盟有史以来最负盛名的女飞行员,从青年时代起就立下无数战功,在军队享有极高的威望,即使后来因为意外负伤,双腿截肢,但装着一对义肢的她军威犹在,佩将军衔,仍是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没跟领队老师报备,开普勒敲开了比赛组委会办公室的大门。他阐述了自己的理由,强烈要求重赛,然而这样空口无凭的怀疑并不能成为重赛的理由,他的重赛申请没有得到支持。
申请虽未通过,这事情却传开了。林松主动找到他,说组委会不组织重赛,我们两人可以私下比试,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于是二人交换比赛机型,约了一次一对一单挑。那一天,参赛的年轻人们大多都还没返程,众目睽睽之下,开普勒用着他所认为的优势机型,在空中被林松虐成了一只飞不高的土j-i。
等开普勒灰头土脸地从机舱爬出来,林松已经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等着他了。那天越歌也去看了热闹,林松拽着越歌当面嘲讽开普勒。
“老兄,你知道吗,比赛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想飞你抽中的那架战机,因为前一天晚上,我跟我朋友在那架飞机的机翼下‘玩’了好几个钟头,往机身上溅了一堆宝贝,开赛的时候大概还没干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