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也是人。作为你的好朋友,给你一个忠告,这案子最好别接。不然万一你输了,这当然很丢脸。然而你赢了呢,等于变相可能帮了一个杀人犯。”
苏唐:“他母亲说,如果他儿子被判无罪,律师费愿意出一百万。”
谢三金嘴角轻轻一动,差点把“财奴”两个字的评价脱口而出,然后下意识的抬起头,刚好和苏唐四目交接,随后两人的表情同时变得一言难尽,做贼心虚地齐刷刷调转了视线。
苏唐也不知道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谢三金这一转身,让他顿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也许x_ing向也是种病,根本就会传染,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那些七情六欲,面无表情地上演四大皆空。
这天夜里,毫无预兆地来了台风预警,风流里暗潮涌动,暑热尽退,所有的私营公立单位,都已经做好抗台准备,苏唐头一件事,就是买蜡烛,蓄水囤干粮,谢三金慢悠悠地喝着柠檬红茶,用眼神表达了他对这些行动的支持,苏唐讨厌猫,讨厌狗,还讨厌所有七岁以下的灵长类,如今却任劳任怨的照顾一个巨婴,连他自己都感觉意外。
法庭指派的法医,干事又利索又靠谱,对于死者苏小玥的死因,已经详细检查过了:“这具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身上肋骨骨折,大量颅内出血,□□有外侵式伤口,但是没有检查到□□,很明显她是被钝器之类的打击之后,再被x_ing侵,然后被活活打死,你看她有很多皮下出血,最后被抛尸到荒郊野岭的。”
尸体身上被暴力对待的痕迹,是非常明显的,谢三金和对视了一眼。
“不好意思,医生。”苏唐说完看着旁边的谢三金:“我说了不能带着小猪佩奇,你为什么又把他抱出来。”
谢三金:“我害怕。”
作为技术宅人员,法医自动忽略了他们的话题,继续说:“死者面部是被比较尖锐的利器划伤的,不过警方没有找到行凶工具,这说明凶手不仅残忍,而且还很狡猾。”
划破死者的脸部,很明显是一种报复心理,一般普通的抢劫杀人,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苏唐的目光闪了闪:一个男人,出于什么动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或者说,嫉妒容颜,比较像是女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苏小玥生前肯定对于谁想杀害自己,而有所怀疑,甚至很有可能还和亲属朋友讨论过——任何人都会对心怀恶意的人,有所警惕,即使他们本人并不知道这种恶意。
她一个心理素质不高的女x_ing,在感觉有可能受到伤害的情况下,选择向别人倾诉,是非常有可能的。
只要警方深入调查和她有联系的人,这种事情不可能隐瞒得了。但是,袁仁杰和穆如霜为什么要说谎?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沾染嫌疑的恐慌,因为害怕被牵连而撒谎,一种就是——人就是他杀的。
苏唐眼神微冷,问道:“尸体上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东西吗?比如毛发,纤维什么的。”
法医语速飞快:“凶手抛尸的地点比较偏僻,而所有的关键x_ing证据都被清理干净了。除了一身伤痕,她什么都没留下。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犯罪,凶手非常聪明。”
一条年轻的生命,如今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的生命本来应该有无限的可能,但是此后,除了成为谋杀案的主角,有关于她的一切,都再也不值得一提。
至于曾经爱她的人,她爱的人,那些喜怒哀乐,波澜起伏,都要慢慢从回忆里褪色。
谢三金此刻已经换下了那身西服,头发蓬松地垂下来,不仅戴上了那幅轻易不见人的金丝边框眼镜,而且还喷了香水,之前为了准备资料,熬夜带来的颓废,被一扫而空。
对比胡子拉碴的苏唐,和出门连防晒霜都不会抹的cindy,谢三金估计是他们三个人里活的最精致的“猪猪女孩”。
谢三金用力清了清嗓子:“我告诉你,我不想为一个杀人犯做二辩,老实说,很可能在开庭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大声把他杀人的事实说出来。”
第15章 魔鬼代言人
苏唐顿时十分牙疼,用力把自己从“想暴力执法”的冲动,忍成了一派和颜悦色:“这案子肯定会让我们受益匪浅,而且律所里就你和我,我需要你做我的副手。”
谢三金一本正经:“我不会做的。”
“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说真的,酥糖,我不会做的。”
随后,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都觉得这个话题可能要崩。
苏唐心想:他怎么这么善变?他又不是女人。
沙发上,cindy下意识地从薯片堆里抬起头,有生以来第一次充当了和事佬:“你在刑事案件上经验更丰富,少爷,没人比你更适合打这个官司了。”
谢三金面无表情地反驳:“我希望我的当事人多少有点儿人x_ing,免得令我一起跟着蒙羞,明知道当事人有罪,是不可以为他做无罪辩护的,所以我绝对不会为他辩护,我管他进监狱还是判死刑,我的意思是,你的明白?”
苏唐有些暴躁地扒拉着自己的头发:“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以为我真的是想要帮那个男人吗?拜托,我问你是因为你也是这间律师事务所的一份子,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还是因为这包括你必须为这份工作,为这间事务所,提供你的经验和能力,不管你愿不愿意,明白吗?不要和我提你想要做一个有道德有底线的律师,我告诉你一名律师真正需要做到的,是绝对的专业和对委托人的负责,并且对法庭和陪审员的忠诚。讨厌当事人是每个律师都会做的事情,得了吧,哪个当事人不讨厌,讨厌他们我们才能心安理得的多收点钱,讨厌他们才能让我们不带个人喜好去打官司,你的明白?”
旁边没人接话,苏唐眼神余光一扫,发现cindy正在走神,她的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个点,然而那里除了棕色木纹地板,其他什么也没有。
苏唐不客气地抢了cindy的薯片:“喂,我说的你听到没有?”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作为附近唯一的一条鱼,cindy面无表情地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谢三金好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低着头,跟做错事的小孩儿的感觉有点类似。
苏唐眉尖微微一动,就在他几乎要心软求和的时候,谢三金开口了:“我可以辞职,如果你非逼我做我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情。”
苏唐:“…………。”
其实某人只要坚持不说话超过三分钟,估计就要迎来胜利了。
谢三金顿了顿,又说:“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永远失去我了,如果你非要帮这个杀人犯的话,我就会离开你,但是你知道在哪儿能把我找回来。等你想通了,就来找我。”
苏唐默然——他想起自己以前刚毕业的时候,也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大小伙子,正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自认为才华横溢,天资过人,每天都觉得自己去上的不是班,而是去拯救全宇宙的。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真实的残酷。
临河街三十二号,晚上九点。
别的地方这个时间段,都正是大妈们跳广场舞的好时候,绝对不会像靠山路1203号一样,除了耗子,就不会有什么生物经过了。
彻底清洁和各种生化作料充斥的城市,到了夜晚更深露重,却连一声虫鸣也听不见。
偶尔有那么一两声,还是路过的警笛在响。
罗小乐一手拿着他的手机,全程盯着APP上面的GPS,走进了这个y-in森恐怖的地方。罗乐是个农村出身的孩子,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至今仍然在乡下cao持着一亩三分薄地,还要省吃俭用供儿子上大学。
好在家里只有他一个,吃糠咽菜再怎么样也饿不着他,一路勤工俭学埋头苦读,倒也给罗乐进了所211工程的大学。
但是可惜他本人其貌不扬,x_ing格内向。说句话可以结结巴巴上半个小时,一紧张连话也说不清楚,见到陌生人更是头都不敢抬。
这对于读法律的人来说,等于是老天爷不赏饭吃了。他的老师告诉他要尽早转行:“不然你这样只能饿死。”
但是罗乐不信这个邪,当年法律是他这所大学最好的专业,父母都以为自己的儿子将来肯定能出人头地。
几乎借遍了家里所有的亲戚,连唯一的一头牛都卖了,罗乐每次想起这些,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必须得对他们负责。
他在小区里打量了半天,才借着手机的光,找到了1203号的位置。门口是规划好的停车位,继续往里走,罗乐没有找到灯的开关。
不管走路使多大劲儿,路边的照明灯也没亮起来,很明显就是坏了。
在克服了各种冒出来的恐怖电影桥段之后,终于战战兢兢地找到了办公楼的门口。
按理来说,这么奇葩的面试时间正常人肯定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最起码也会出于安全考虑,随便找个借口换个白天来面试,可是罗乐的社交障碍,已经严重到可以称之为心理疾病了,这也是为什么他理论知识成绩这么好,却差点毕不了业,以及一直找不到工作的原因。
一想到要和陌生人周旋,他就差点晕过去。
但是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一个二十好几的小伙子,脸皮再厚也肯定不好意思问父母伸手要钱。
于是,他把定位发给了几个室友,然后颇费了一番功夫,磕磕绊绊找到了这里。
站在门口,他深吸一口气:“你好,我是来面试的——你好,我是来面试的——你好,我叫罗乐,是来面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