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望春看了元沂一眼,说:“住老宅徐叔可以就近帮衬着臻儿,如果这次能拿到名次,以后就往中央戏剧学院这方面发展。”
元沂还想说什么,易臻看着元爷爷说:“好,我回头就收拾一下行李,只是打扰了元爷爷。”
童话跑过来说:“不打扰不打扰!你住秋园,那以后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易臻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元望春说:“还有你妈妈的事情,我已经托好关系,过两天就能将她转到疗养院了,那里环境比较好,而且费用比现在的地方便宜,在那里你妈妈住的舒服些,也安全些。”
易臻咬着嘴唇,说:“元爷爷,我不知道该如何谢您。”
元望春站起身来:“没什么可谢的,我说过了,这是咱们爷俩的缘分,行了,事儿交代清楚了我们这就回去了,我回老宅等你,臻儿。”
元望春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沉重,易臻也站起来说:“好。”
元望春点点头,这才带童话离去。
屋子里回归宁静。
元沂皱眉看着易臻:“你早就不想在这儿住了吧?所以爷爷一说你就答应了?那什么节目你也没问就直接说去?”
易臻看着他不说话。
元沂冷笑一声:“易臻,我没想到你原来这么厌烦我。”
说完重重的往沙发上一跌,随后龇牙咧嘴的跳了起来。
易臻赶紧看他后背:“你有病啊,后头伤成这样你还躺个鬼啊?”
元沂哼了一声:“用不着你假好心。”
元沂看后头有个伤口裂开了,顿时有些火:“老实给我坐着。”
说完易臻去拿医药箱,沾了点医生开的药水往元沂的脖子上轻轻上药。
元沂疼的皱了眉头,不说话。
半晌,易臻说:“其实咱们俩分开住挺好的。”
元沂回过头:“什么?卧槽你特么就是烦我,烦我直说,老子不至于被人不待见还上赶着。”
易臻低头沾药水:“元沂,我放在酒店茶几上的那张纸你拿走了吧?”
元沂一愣。
上面写着他俩名字的那张纸,那天被元沂塞到包里,然后放到了床头柜里。
易臻说:“所以说,分开挺好的。”
元沂咽了一口口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易臻拧上瓶盖,起身放回药箱:“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元沂站起身来:“既然你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
易臻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元沂心里怦怦直跳。
一张窗户纸,破烂不堪摇摇欲坠,一根手指就能捅破。
但其实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易臻的眼神已经告诉自己,他什么都懂。
元沂别过头苦笑了一下:“你不必这样,我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不敢做,你不必因为害怕我逃走。”
易臻望着元沂,不说话。
元沂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沙发上:“那天我去见心理医生,她说我这不是毛病,有些感觉也分不清是对是错,但我心里知道这件事的可怕,我比你还慌张,这么慌张的我有什么可怕的?”
易臻轻轻的问:“你为什么去心理诊所?”
元沂垂目:“因为我想寻找一个支持者,一个陌生的支持者,让他来告诉我这不是病,我需要有人告诉我我很正常,但当一个人需要得到心理认同的时候,他自己就已经知道这是错的了。”
易臻低头,小声回:“哦。”
元沂看向易臻:“所以我都那么胆小如鼠了,你怕个毛线?”
易臻听这话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元沂这人有时候直白的像个二愣子,从来不怕袒露自己心里那点事儿,见易臻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元沂在告诉自己,他就是这么想的,但他自己可以处理好,不用自己cao心。
易臻也直视他的眼睛:“没有,我没怕你。”
“那你去秋园住个鬼啊?”
“元爷爷让我去自有他的道理。”易臻说。
元沂哼了一声:“他能有什么道理?”
元沂何尝不知道自家爷爷的想法,老头儿一进来就看自己身上的伤,他知道这是自己为了护着易臻才伤的这么严重,又看见易臻的房间被子没动,知道晚上自己和易臻睡一个屋。
老头儿太了解自己了,比自己父母还了解,恐怕已经误会了什么,元沂觉得委屈,自己真是什么都没做。
易臻说:“元沂,我们不该让元爷爷担心。”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让元沂无法反驳。
元沂小声说:“那,你呢?你会不会因为这事儿躲着我?”
你会不会有一丁点儿的,对我也有意思?这句话元沂憋在心里,死活也不敢问出来。
易臻看着他不说话。
易臻的眼睛明亮如星,元沂忽然不想听答案了,他怕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如果易臻从此怕了他,远离他,他不知道自己这伤口要舔舐多久。
元沂摆摆手:“算了,我知道你怕我,不说了。”
“我没怕你,我怕我自己。”
易臻说完这话,径直走回了房间。
元沂愣在那里,仔细琢磨这句话,心头一震。
元沂心里怦怦直跳,看着易臻紧闭的房间门,到底没有勇气再问下去。
易臻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愣神。
元沂是个直白的人,哪怕自以为心思隐藏的再好,也会随处露出马脚,或许是自己发烧时连跑三条街给自己买药的时候,或许是他偷了自己珍藏已久的那张纸的时候,或许是拿戒指要捅破王立川的喉咙的时候,或许是用凶狠的眼神望着自己说:“我有事”的时候,或许是一个尴尬眼神、一个别扭的动作、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那么自己呢?
易臻扪心自问,自己只是习惯了隐藏而已。
这份心思有多久,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或许是他不顾一切用身体为自己挡住危险的时候,或许是他穿着睡衣在后头啰嗦嫌这嫌那的时候,或许是他在夜场把自己护到身后打架的时候……
或许更早。
或许是那人离开北京之前抱着自己睡觉的时候,或许是八岁生日时他风尘仆仆送过来路飞手办的时候……
易臻笑了,不,或许比这些还早。
那人第一次出现在南墙,向自己扔了一块石头的时候,那时候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来着?
那时候自己想:这个人真好看,比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第54章 秋园的旧时光
易臻回到秋园的时候是第二天,元沂开车送他过来,后备箱里是易臻的行李。
元沂看易臻收拾东西的时候在旁边一直唠叨:“这冬天的衣服就不用带了吧,哎那个茶杯你就带一个就得了,那么多东西车里放不下……”
易臻就这么被他唠叨着,最后只带了一个小皮箱,易臻叹口气,这哪像是搬家啊,这就是出门旅个游。
元沂开车时看了他一眼说:“你自己住那个秋园一定要小心。”
易臻看他:“为什么?”
元沂乐了:“那么大院子就你一个人,那院子可是民国时候盖的,几代人这么下来,里头有没有冤魂你知道啊,据说啊,过去住那房子的是个小脚老太太,晚上要是碰见人家可要有礼貌。”
易臻白了他一眼:“你觉得能吓唬住我?”
元沂耸耸肩:“试试呗。”
元沂和易臻都属于早熟的人,元沂打小跟着爷爷,老人家的智慧和处事方法元沂基本上学了个遍,又加上自己聪明,所以向来嘴上不饶人,但做事沉稳。在他不知道易臻到底什么想法的时候,不敢太过激进,元沂不想让易臻讨厌自己。
易臻属于打小被社会仍在犄角旮旯里混大的,见多了人情冷暖,自然就比平常他这个年纪的人懂得更多,所以做事狠厉,但也小心谨慎。尽管对感情不知道如何处理,但易臻知道这种事情的严重x_ing,所以他不想害了元沂。
俩人各怀心事,各有顾虑。当重大的事情摆在眼前,很多时候两个人不由自主的都达成了某种默契,那就是假装当它不存在。
过去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两个人第二天装作没事人一样,昨晚上元沂明里暗里差一点就把话快挑明了,今天两个人依旧装作没事人一样。
元沂有时候痛恨这种默契,但又没有更好的方法。
到了帽檐胡同,元沂打开秋园的大门,易臻往里走了一步,忽然感到恍如隔世。
自从自己去了昌平,这里他再也没进来过,他记得当时也是这么个天儿,老民警带着自己站在秋园门口,秋佩珏和她的徒弟们站在门里面,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瞅着自己,想赶瘟疫一样把自己赶走。
但再进这院子,仿佛一切都没有变,院里的老槐树、北房门前的那口大缸、脚下的青石板,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改变一分一毫。
元沂笑着指着院子中间:“小时候我和胖子过来找茬,陈青源他们吓傻了,就你,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要跟我们死磕到底似的,当时我就觉得你胆子还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