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夏停下脚步,他此时刚走到门外,阳光刺得他眼睛有点疼。秋夏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你说。”
“是这样。何邬和温寒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了。今天突然有个人来找何邬,自称是温寒家的管家。”
“他说温寒的父亲生了重病,急着找温寒回去。”
“他们一直有派人去监视温寒。所以知道温寒在哪里。但他们去找了温寒几次,温寒都不肯跟他们走。”
“温寒甚至打伤了几个派去的人。没有办法,他们就寄希望于何邬,便来找何邬去劝。”
“何邬现在已经去了找温寒的路上,他把地址也告诉我了。就在你的临市。”
“温寒对他的家人的确很恨。但他也不是个冷硬的人,会怎么样我不好说。”
“但总之现在有他的下落了,你先去看看吧。”
第62章
血液倒涌的感觉。呼吸停滞。浑身战栗。
秋夏说不清他现在是什么感觉。
有高兴有不安有害怕有欣喜。什么都有,全部夹杂在一起涌了上来。
就像身处一间很大很空的房间里,眼睛被黑布蒙上。长时间的孤独寂寞害怕,在看到眼前朦胧亮光的一瞬间被激发出来。
却不知道那亮光背后究竟是彻底的光明,还是更深的黑暗。
“喂,喂,秋夏,你在听吗?”
林衫见那头没了应答,又唤了几声。
“我这就过去!”秋夏反应过来,收了电话就往宿舍跑去。
他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带去。
他马上就可以见到温寒了!温寒躲了他四年,这回不会在让他躲下去了。
秋夏其实没有特意去思考过温寒的下落,但再如何,也没想到居然会就是在临市。
那个离他不过几十公里的临市!
温寒分明离他那么近,那么近!
收拾东西的期间,林衫已经把具体地址发了过来。
秋夏背上包,给辅导员请了个假,就跑出了学校。
他收的东西很简单。不过几样。在大大的包里显得很没存在感。
但在他心里是全部。
那张银行卡。那九张便利贴。那张皱巴巴的分手信。那是温寒三年里在他这里留下的全部。
不,还有温寒的心。
秋夏订了张最近的车票,就赶了过去。
他看着窗外不断略过的景色,明明是辆快车,这时候却觉得那么慢。
为什么不能再开快一点呢。
快一点多好啊。
他等不了一刻一分钟一秒了。
想见温寒。想要立刻飞到他身边。想看看他。摸摸他。抱抱他。
快点啊!
半个小时之后,秋夏终于是到了温寒所在的城市。车刚一停下打开门,秋夏就窜了出去。
之前一直坐在他旁边的大妈忍不住嘀咕道:“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谁知道呢。也许是比投胎还要重要的事吧。
秋夏很快地拦了一辆车,报了林衫给他的那个地址。“麻烦开快一点,很急。”
那司机也是个热心的,看这么大热天秋夏满头是汗,一拍胸脯:“小伙子坐稳了,这就赶去!”
一路上,那师傅开得飞快,一看就是个少年时候没少做英雄梦的主。“小伙子,你这么着急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要是你放心,可以跟我说说,我说不定可以帮到你呢。”
“人在这世界上啊,最需要的就是互相帮助了。互相帮助才能解决问题啊不是。”
“我老婆有一年啊,突然在家里晕倒了。那时候我还在外面跑车呢,压根不知道。都是我邻居帮我把老婆送到医院去抢救的。捡回了一条命呦。”
师傅还在喋喋不休,秋夏却已经没有了搭话的心情。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温寒,温寒”。旁人说什么有的没的,哪里听得到。
但师傅的一句“互相帮助”,却忽的让他眉心一动。秋夏开口应道,“是啊,人都是要互相帮助的。”
“是了是了,小伙子你也是个明白人啊。”师傅得到一声回应,说得更加起劲,油门也踩得更快了。
第63章
秋夏那天运气极好。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堵车。甚至在经过红绿灯时,也是明晃晃的全亮着绿灯。
他不信邪,但内心却还是忍不住有所希冀:这是不是代表,他和温寒的再次相见也能很顺利。
秋夏照着地址,走到了一座居民楼前。那是一座模样有点老旧的居民楼,看样子已经有些年代感了。甚至连门卫什么的都没有。
墙壁上爬着些青苔。绿油油的一大片。晃了秋夏的眼。
何邬离得远,秋夏算了算时间,大概还需要几个小时才能到这。
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和温寒单独相处。
秋夏这时候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怎么都出不完似的。手掌心也是滑腻腻的。
不知道究竟是赶来热的,还是因为近乡情怯。
见了面要说什么,该做什么。他全部都不知道。只是知道温寒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而已。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但又在过去的四年里似乎又无时无刻不在时刻准备着。
秋夏在楼底下站了会,终于迈着脚步,上了楼。
楼道算不上很干净。有的家门口摆着一个鞋架和几只散乱的鞋子,有的还有没来得及丢掉的垃圾袋。
但秋夏莫名很喜欢这样杂乱的场景。这让他觉得有一种家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温寒的地址在六楼。他以前那个住的地方,也在六楼。这个人分明什么都没变,在过去里踏着足。
秋夏走到了门前。刚才上来的时候,他看见有些人家门口还贴着过年后还没撕下的已经褪了色的春联,有的挂着艾Cao一类的东西。
只有温寒家的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的对门那户门上是一副巨大的财神像。相比之下,显得有点孤独。
秋夏叩响了门。
“谁?”里面传来一句问话。那分明是温寒的声音。秋夏几乎是一瞬间便屏住了呼吸。
四年了。
他已经四年没听到这个声音了。
还是那么熟悉,那么有热度。
温寒站在门里,没有听到回答,本来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能是谁?这两天他父亲的事一出,一波一波找上他的人都是劝他回去看看父亲的。
保镖有,管家有,甚至连姑姑都来找过他一次。
当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告诉他你是家族败类的姑姑,十三年前还能挥舞着棍子一棍子一棍子打在他脊背上的姑姑,现在已经苍老了不少。
姑姑那天扒着他的衣袖,求他回去看看他的父亲。
但温寒没答应。
他很想看看他的父亲,那毕竟是他二十年来的陪伴。血浓于水,说不想见说不害怕他真的没了都是假的。
但温寒就是过不了他心里那一关。
他恨他的父亲。
尽管那件事早已随着时间在他脑海里慢慢淡去,但那每日萦绕着的噩梦,当初父亲那凄厉的话语,狠绝的做法。都让他却步。
秋夏说的一点都没错。本以为会非常恨他,并带着这股恨意在这世上歇斯底里地活下去一直到死的那一天为止。但更强烈的是爱。
那是自己最亲的人,又怎么可能说不爱说断绝关系了就真的这样离开。
但他真的还没想好该怎么做。
“回去吧,我不会去见他的。”温寒顿了顿,对着门外说道。
在他没做好跨出那一步的准备之前,他不想。
逃避就逃避吧,他本来就是个可耻的胆小鬼。
第64章
温寒就要转身进房间里企图隔绝掉外面的一切,却突然听到门外的一声“温寒。”
隔着一层厚厚的木板门,声音有点失真且显得沉闷了些,但温寒一听,还是僵住了。
没有人会比他更加熟悉这个声音的主人。是秋夏。不会错的。
他藏在心底永远不敢触及的那个地方。连同顾思一起被埋葬得彻底不可见天日。
本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不会有想念不会有渴望不会有爱恋。
直到这时候才发现都是假的。这些都是去他妈的鬼话。
温寒本以为他的定力足够强时间足够长,秋夏已经成为了他的过去。但在听到秋夏的声音的时候,那以为被自己藏匿了的遗忘了的都突然从心底里蹿了起来。
像是孕育多年终于得以破土的种子一样。长势迅猛,在听到秋夏声音的那一刻就伸展开了枝叶,爬着蔓延着,一下就包围了他的整个心脏。
密密麻麻,一丝缝隙也再找不到。
不,不行这样的。
温寒退后了一步。
“……你怎么会来?”是谁让秋夏来的?是谁告诉秋夏的!他怎么会来?他怎么能来!
“我想见你。”秋夏把手覆在门上,“我想见你,温寒,开开门。”
“不。”温寒几乎是下意识地,嘴唇一动,便说出了这个单字,“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