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对他来说,要掌控我,太易如反掌了。”
“何邬好说歹说把我拉去看了心理医生,就是林衫,你也知道的。”
“后来情况慢慢好了一些……”
“我开始只是在那一个月里梦见顾思,何邬的酒吧仍然照以前一样给我留下一间房间,但我只有在那一天……那一天才会过去躺一躺。”
“后来我去了学校当老师,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是顾思的理想。既然他没办法完成,那就让我来替他完成。”
“我根本逃不出去。”
“顾思是我亲手害死的,如果不是我,他一定还像个小太阳一样,会遇到比我好上千倍万倍的人。”
“你不能成为第二个顾思。秋夏,我配不上你,我也没有资格。”
第76章
温寒再度睡下后,秋夏轻轻掩上了门出去。
脑内的一个又一个错综复杂的疑问似乎被慢慢解开了,可随之到来的是更紧更深地缠绕在心脏上,锐利的触角扎进血r_ou_之中,带来更深的迷茫与痛楚。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温寒一直以来的态度,却又更加迷糊了。
秋夏想起了多年前温寒在摩天轮上隔着围巾的那个吻,他当时奇怪温寒为什么不直接吻下来,现在才终于明白了。
因为太过害怕,所以才小心翼翼。因为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要逃离的一天,所以才不敢有所动作。
一切都在温寒的计划内,包括在一起,包括离开。
从事情的一开始,温寒就打算好了要逃走,因为他从来没给过自己机会。
温寒一定是一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的,所以能爱都不该再爱。温寒一定把顾思的死全部包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一定是这样。
秋夏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痛得无法呼吸。
这些年来,温寒究竟是如何用顾思的死,近乎疯狂地不停折磨着自己,才能夜夜不得安宁,日日不得放松?
秋夏难以想象,也压根不敢去想。
他的温寒,为什么要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呢?
何邬的话,林衫的话,温寒自己的话,在秋夏脑海里盘旋飞舞着,喑哑凄厉地。
秋夏从未如此感激他在那时不曾放弃过,他甚至不敢想,倘若他真的听了温寒的话,放手了,两个人就如此相忘于江湖了,温寒会变成什么样。
会不会就在哪一天,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永离了人世他都不得知晓。
但也好恨,温寒究竟是怎么忍下心来的呢。怎么忍心就这样拿着一纸分手信,就提出分手二字。
温寒怎么就这么狠心这么决绝这么自私。
不,他不会再放手了。说什么也不会。不会再任着温寒自甘堕落惶惶不得终日了。
他要温寒回来。秋夏握紧了拳,手背上是两道高高突起的青筋,足以见有多用力。
温寒再度醒来的时候,一睁眼便看见了守在一旁的秋夏,一阵酸楚淌过,更多的是心安。
“醒了?”秋夏看温寒醒了,伸出手撩拨开温寒睡得微微有些汗s-hi了的头发。
“嗯。”温寒看着秋夏的动作,没有阻止,而是答应了一声。“秋夏,你也觉得我很坏吗?”
秋夏停下动作,看着温寒。明明是个三十出头的人了,岁月好像却并未在温寒的脸上留下任何遗迹,这张脸一如秋夏七年前见到的那样年轻。此刻,更是带上了孩童般小心翼翼又心碎的表情。
秋夏柔声回答道:“怎么会呢,你一点都不坏。”
“可是顾思他……”温寒垂下眼帘,叹了一口气。
“不。”秋夏坚定地摇了摇头,“顾思的离开,并不能怪你,你也没办法去改变什么。”
“不要一直被困在过去里走不出去,你该放下了。”
“放下?……”温寒沉默了,似乎是在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地,温寒似乎是自嘲似的轻轻嗤笑一声,“怎么放下?”
不待秋夏说上什么,温寒又说,“秋夏,你也该离开了。”
秋夏的动作一顿,然后手转移到了温寒的肩膀上,“刚刚说完就想再赶我走?温寒,别傻了,你觉得可能吗?”
“我不配……”温寒摇了摇头。
“没有不配。”秋夏突然有些粗暴地打断了温寒的话,“没有不配。”
“别把罪名强加给自己。”
“可以放下的,温寒。”
“这并不怪你,你也清楚的不是吗。”
“你究竟是因为害怕你的父亲再度给我带来伤害,还是因为恐惧而不敢走出来呢?温寒,困住你的,从来只有你自己。”
温寒又一次长久地沉默了,久到秋夏甚至以为温寒已经睡着了,温寒才突然笑了一声。起初声音很轻,后来变得越来越疯狂,越来越高昂,逐渐变成了尖锐的尖叫声。
秋夏把手从温寒的肩上退了下来,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劝阻。温寒需要发泄,他必须得把长期压抑在心里的一切情绪都发泄干净。
秋夏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便转身出去了。
他得给温寒留下一个自我纾解的空间。
打破这层并没有那么容易,他明白,也有耐心等。
秋夏守在门外,一直到里面连低低的啜泣声都消失了,才再度推门进去。
他走到温寒身边,见水已经凉了,便重新倒了一杯温的递给温寒:“喝点吧。”
温寒只是摇摇头,用已经嘶哑了的声音道:“秋夏,抱抱我。”
秋夏不言,装作没有看到温寒满脸的泪痕,就很用力地抱了上去。
“抱紧一点。秋夏。”
秋夏感受到背部再一次被濡s-hi,依言抱得更加紧:“温寒,我在呢。”
万事有我,所以你别怕。坚持不下去的话,我来给你拥抱和安慰。
第77章
温寒的伤并不严重,在挂完瓶葡萄糖,医生又做了检查之后,便可以出院了。
反而是秋夏的伤,本来医生是建议住院看看的,还是在秋夏的一再坚持之下。才最终被放走了。
秋夏从小伤就受得不算少,倒真的说不上有多在意。反而是温寒一脸自责担忧的模样,可最终还是拗不过秋夏。
秋夏反而是挺开心的,如此一来他倒是得了便利,有了借口可以待在温寒家里,而不用和何邬一起去住酒店了。
和温寒的时光,他现在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
提出这个的时候,温寒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因为愧疚和不忍心,才最终答应了。
温寒给何邬打了个电话,把他和秋夏接回了家。
何邬到的时候目光在温寒和秋夏脸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直到秋夏递给他一个眼神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何邬将两人载回温寒所居住的屋子后便迅速离开了。秋夏真的想为何邬的识时务鼓鼓掌。
三个人走的时候着急,温寒看着一地狼藉,然后就看见了那个门锁。就那么孤零零的,摔落在地上。
温寒突然明白了秋夏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他恍惚间想起了曾经。以前他也是这样,为了能找到秋夏,而踹掉了门把。温寒到现在都能回忆起那个时候焦灼的心情。那秋夏,他在踹掉那个门把的时候,心情是不是和当年的自己一样?
是要有多着急,多害怕。才能硬生生把门把手都踹飞了,就算是鲜血直流都无所谓?
一瞬间,温寒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咯噔”一声地,就塌陷了下去。
翻滚着岩石砂砾,呼啦啦地直往下坠着。
温寒几乎要站不稳了,他急急地回身要去找秋夏,就被一双手固定住,身后是秋夏有些焦急的声音:“温寒,怎么了,又头晕了?”
“啊,不,没事。”温寒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心安。
秋夏还在。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幸福又幸运的事。
横在他心上的那根刺,或许真该拔掉才对。
“没事就好,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去给你煮点吃的补充下体力。”秋夏松开了抓着温寒手臂的手,就要往厨房走去,却被温寒拉住。
“我现在很好。倒是你的腿,别再动了。”温寒开口道:“我去做,等我。”
温寒把秋夏拉进卧室里,摁到床上躺下,抿了抿嘴道:“要睡或者要干嘛,随你便。”
说完温寒便转身去了厨房,秋夏躺在床上愣了好几分钟,才意识到温寒终于又主动碰他了。
他呆呆地看着刚才被温寒拉过的手,不会厌烦似的看了又看,痴痴地笑了起来。
温寒这是……
秋夏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贪婪地嗅着。
真好,时隔四年,他终于又一次触碰到了温寒。
秋夏抬起头来看温寒的卧室。温寒的卧室布置得很简单,除了一切必需品之外几乎什么多余的都没有,清冷的就像没人居住一样。
卧室里只有一张书桌,上面摆着一个台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然后左边是一个衣柜和一个书柜,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排书,还有的,就只有放在墙角的一个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