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同人)多情自古伤离别 作者:休桀(下)【完结】(19)
他说的都是实话,当着叶知秋他也这么说。
驻地暗牢里y-in暗潮s-hi,和他明丽的模样格格不入,叶知秋是尤离的父亲,他端详了他半响,笑道:“果然父子是像的。”
叶知秋没把他当青龙会影堂血衣楼的人,只当他是个陪了尤离很久的孩子,然青龙会藏龙卧虎,只能反绑着他,居高而视,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就忍不住大步上前,差点就陷进一个蛊惑的陷阱里。盯着他的脸目不转睛,甚至根本不想去卸了他的易容。
合欢却比他还先开口。
“叶知秋,你为什么不杀了江熙来?”
叶知秋冷冷道:“我为何要杀他——”
合欢道:“江熙来活着一天,你儿子就没有一天的安生。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好了。”
江熙来就在门口,剑在右手紧握,然力道微小,麻木而脱力。直到叶知秋无比严肃沉重地出来,一把将他推后。
“江少侠现在不适合进去。”
江熙来道:“我不会杀他的。”
叶知秋道:“此人言语极端,定会激怒你。”
江熙来黯然,“我有话问他。”
叶知秋冷声叫来唐竭,“你陪他去。”
合欢斜斜靠在墙边,手臂酸麻却毫不在意,闭着眼睛未看也知是江熙来进来了,嘴角一挑,竟仿了声,唤他一句——
“熙来。”
唐竭大惊失色,江熙来几乎又要拔剑,然那声音太像太诱惑,那张脸也一模一样,只要用牢里的灰暗忽略他的眸色,就可以自欺欺人地以为真是尤离温情而唤。
合欢笑道:“我学得像不像?”
唐竭道:“你这个疯子!”
江熙来定神道:“他究竟在哪儿——”
合欢道:“反正……是跟萧四无在一起,你我就不要管了。”
江熙来怒道:“又是萧四无?”
合欢突然悲悯起来,“四公子行事果断,心狠手辣,你早就领教过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唐竭道:“你现在是阶下囚了,说实话才能好过一些。”
合欢轻然道:“我怕说了实话,江少侠恐怕要疯。”
窗外是夜色,牢里有烛火,合欢穿着尤离的墨绿长衣,江熙来依旧一身月白。
唐竭手里的扇柄质地坚硬,握得久了就变得温热。
一只黑鸦从开封上方飞来,路过满街灯火,双翅如墨,渲染了一道残影,柳絮纷飞,夜中难见,护城河水涛涛,奔腾着流向了遥不可及的远方。
和流水一起淌过的有合欢的轻语,唐竭的急促呼吸,还有尤离身下马蹄的飞踏,以及久违的明月心的眼波——
天南地北,各有所事。
尤离踏过护城河上石桥时已又过几幕夜色,人摇摇欲坠,眼睛几乎睁不开,从怀里掏了药瓶,一个恍惚就撒了一地,忙下马捡回几颗,扶着马鞍喘气。
展梦魂道:“堂主,你该休息了。”
尤离没再在途中停下服药,四肢无力眼前发晕,莫名恼怒道:“我做什么还要你来吩咐?!连夜去见叶知秋!”
展梦魂生硬道:“休息一晚明早再去也没事。”
尤离摇了头,忽闻几声轻响,刀已在手,就见数个黑影落地,女声轻灵——
“堂主莫急。”
尤离瞥见几人腰间青龙令便放下了刀,“讲。”
女子黑纱掩面,手中捏着明月心霜堂的令牌,垂在尤离眼前,冷光如月。
“夫人有令,无用的棋子——弃之。”
尤离原本紧绷的双肩突然松了下来,清神的药气还在舌尖,很快激发了无数寒意从脚下蹿升。
来人道:“另有书信一封。”
尤离低着头没动,来人却保持着递信的姿势,直到他抬手抽走。
“归堂旧址无人,堂主可去安顿。属下告退。”
展梦魂走到他身边唤他回神:“堂主。”
尤离怔怔道:“遵夫人令,撤。”
明明服了清神的药,却好像更恍惚,失魂落魄地在马上微晃,缰绳在手心深深勒住,很快淤了一条红印。
他在思考自己有没有伤怀,有没有难过——
他不该这么淡漠的,虽然他杀过人,该死的人,无辜的人,他都杀过了,刀锋早已藏红,恐怕蕴了无数鲜血,消散成灰。
青龙会的人落在四盟手里会怎么样?
他是不是很希望自己去救他——
就像自己任x_ing妄为时一样,希望得到多一点的重视?
否则如何解释展梦魂所言:他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郊外归堂依旧,跟尤离上一次来时没有什么区别,走近了却发现门口的灯笼是新换的。
红灯笼,描着红色的曼珠沙华,一个晃眼就会被忽视,然尤离却看到了。
他震惊,下马,取下来细看,然后迫不及待地破门而入。
庭院的落花并不多,梧桐叶也有。已有人打理过,大堂里搭了耦合色轻纱,桌上放着一套茶具,是从血衣楼里拿来的。尤离最常用的一套,白瓷,浅黄描梨花。还有一个三层食盒,盒上是合欢花的纹样,粉红娇艳,栩栩如生。
尤离不敢打开,声音空洞,盯着它问展梦魂——
“合欢来过这里?”
展梦魂道:“属下不知。但他独自外出过。”
尤离一手按在盒顶,“都出去……再把药煎上罢。”
然后他盯着食盒发怔。
合欢来过?打扫了院子,还留了东西给他?
那里面是什么?遗书,还是情书,还是陷阱暗器?
第一层是一短笺封住的小盒,娟秀的字迹恍如隔世——
良景虚亲启。
尤离突然抬头环顾四周,几乎以为自己身在一个梦里,恐怕还是个噩梦。
小盒里竟是满满的海棠果。腌制得颜色动人的蜜饯,酸甜的味道立刻弥漫而起,糖霜白中掺灰,如雪染尘,如月蒙纱。
他甚至知道尤离来了以后要喝药,才准备好这种东西?
他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第二层又会是什么?
是两个铃铛。
银色的,闪闪的。
为什么会有两个铃铛?
尤离拿到眼前,依稀有点眼熟,掌心抵着额头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这铃铛从何而来。
他带着合欢去秦川时,后者那身漂亮的女装,手腕就系着这两个小东西。
叮咚叮咚地响了一路。
此时耳边响起的就是那种声音。
尤离在静静地听,那声音无比真实,好像就在他身后,一个转身却又不见了。
合欢是不是就在这里?
尤离冲上楼推开每一道房门,都是空空如也,门框的灰也很少,有人细细地清理过了?
他扶着木栏回到楼下,颤抖着打开第三层,终于看见一张杏红色的薛涛笺。
温丽柔和的颜色。
正是合欢一直喜欢的那种样子。
浓墨与合欢驱影时的颜色一样,字字曲折刚劲有力,浑不见以往柔弱的笔风。
十四个字,带了满满绝笔的意味——
安得世间双全法,
不负明月不负卿。
一盒的海棠果在旁边,鲜艳诱人,铃铛从他手里落下去,叮叮地滚向不知何方——
他一定有事瞒着他!
尤离的视线在四处徘徊,如梦初醒,终掏出明月心那封信,飞快地撕了封口,又看到了那女人熟悉的字迹。
字字句句很快在他手里捏得紧皱,展梦魂端着药敲了一声门,就见他的堂主慌慌张张地推门出来了。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神智很不好。
展梦魂虽然沉闷,却不是瞎子。
“堂主?!出了何事?”
尤离急步往外走,“立刻叫人,都跟我走!”
展梦魂本是得了命令就会从命的人,却难得追问:“堂主要去哪儿?”
尤离道:“四盟……”
他已走到了院口,展梦魂尚在房外,他也不知后者能不能听见,声音却陡然停了下来。
院里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人,白衣胜雪,好像是刚刚来的,又好像已经到了很久。
“你要去哪儿?”
尤离愣在原地,话一出口就成了哽咽,“我……”
展梦魂端着药沉稳无比,药汤的热气四溢,很快到了他身侧。
“堂主,该喝药了。”
又是一片梧桐叶落下,跟血衣楼里的树姿没有分别,合欢穿着一件耦合色的长衣,衣领是合欢花,袖摆是桃夭,执着一支笔捧着书册,落叶也是这样从他头顶落下去。
他总喜欢那些多愁伤情的词句,抛了笔哀哀道:“阿良,这一首读着好难过。”
尤离放下手里的百合酥,一知半解地拿过去一看——
重过阊门万事非,
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
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Cao,露初晞。
旧栖新垅两依依。
空床卧听南窗雨,
谁复挑灯夜补衣。(注1)
————————————————————————————————————————————————————————————————————————————————————————注1:贺铸《鹧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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