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魂
珠帘外,雨打芭蕉,杂乱无章。
地上还留着一滩深褐,是昨夜碎掉的那碗药汤的残色。
她用了太久的时间和精力想要做到的事情已经在眼前了——
如果有人因你受了伤,比如他本来很漂亮,却因此毁了容;比如他原本有一副天籁般的好嗓子,却因此失了声。
比如他为此废了剑,
比如他为此白了头。
你本要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本要奉他为神,尊他为信仰,视他为世上最完美的存在,绝不容忍他受任何残污。
这种事一旦发生,就会是深c-h-a在心头的长针,无论如何也想拔去。
一如尤离曾经想过的徒劳。
明月心也一样。
她本该如愿了,却亲手将它碎了一地。
唐青枫的伤势毫无音讯,给整个巴蜀都染上重重哀色。
一骑轻尘,本在亲自护送为唐门定制兵器来蜀的齐落竹再无法流连沿途风景。
公子羽正烹着茶,茶香带甜,丝丝入息,盎然满室,阁楼在竹林茂密,给此间添了无数清凉。
雨声依旧。
尤离头一次进这间屋子,不想主动跟这男人说话,却还是得打断他悠然的动作,“公子何事?”
公子羽道:“坐。”
尤离并没坐下,“公子有事便吩咐罢。”
男人推过一盏茶给他,“最近你辛苦了。”
尤离道:“分内之事而已,公子已经服药了吗?”
公子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喝茶罢。”
尤离道:“四公子还在屋里等我,公子有话快说,喝茶就不用了。”
公子羽道:“先前那个交易,作废。”
尤离皱一皱眉,“为什么?”
公子羽站起来,“你不需要知道。”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带出危险的意味,尤离顿觉不妙,下意识后退一步就看见白衣袖口起伏,立刻生生挨了他一掌
身体控制不住往后倒,后背砸在屏风上,疼得很生硬。
他皱着眉头艰难抬眼,不知这突然的发难是何意。
公子羽居高临下,“知道你做错过什么吗?”
尤离道:“那日话都已说开,你旧事重提,我多说无益。”
公子羽道:“她这个人,一向很自负,自负的人最讨厌被欺骗。”
尤离道:“若非你甩手什么也不管,她又何至于这样?”
他低头吐了口血,“怎么,夫妻吵架了?”
“要找我出气?”
公子羽蹲下去微笑,还是没有回答他。
“你猜,谁给了马芳玲那支凶器,谁拿了萧四无的刀去杀杜云松?”
尤离道:“你授意的?”
公子羽道:“也不全是。”
尤离刚动了动手臂就被他压制住,直接从他臂上取过袖鞘,抽刀而视。
“你很喜欢?”
他略一想,“也对,心仪之人送的东西,你自然很喜欢。”
尤离喘气沉重,“我拼尽全力也打不过你的,何必如此警惕。”
公子羽道:“萧四无本是可以再上一层楼的。”
“虽然他不堪大用,到底对刀很执着。”
尤离冷笑起来,“不堪大用?”
“我只觉得他好极了。”
他讥讽一笑,“我只可怜你。”
“你把你一辈子最好的时候都拿来等一个根本不会再出现的人,你每等一天就更失望一天,还得逼自己继续等。”
尤离气息渐低,“你以为你们造了那么多蔑还能抽身而退?”
“我只怕你夫人根本也不愿意!”
公子羽狞笑一瞬,抬手就劈上他后颈。
雨声沉闷,珠帘般一串接着一串。
萧四无在明月心房里,听着雨声。
公子羽把尤离叫去的,按照其心中的目的和进程,没有理由对他怎么样。
谁能知那夫妻俩真的同床异梦谈崩了?
明月心盛好茶汤递给他,直言道:“在想良景虚么?”
萧四无道:“夫人既然知道萧某心不在焉何不有话快说?”
明月心道:“最近他辛苦了,我给他备下一礼,你要不要看看?”
虽然是个问句,却没有给萧四无回答的机会。
屏风后立着一个真人大小的傀儡,萧四无只看一眼就怒火骤燃——
“夫人,你又有什么地方对萧某很不满意?”
那傀儡穿着月白长袍,太白一派的风姿绝代,双眸清冷无神,是他很久没有见过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