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
生命的延续从来都是神圣而重大的,正如萧四无所言,你的孩子,流着你的血,模样也像你,这是多么有趣的事情。看着他成长应是无比喜悦的,等着他出生也该是期待的。
但尤离真的都没有。他本人非常清楚这样想是不对的,他不该这样冷淡,却控制不住。甚至一想到几个月后他怀里会多一个幼小的婴孩他就觉得欲哭无泪。
萧四无只当自己在看一场好戏,叶知秋的表情复杂极了,尤离亲口证实了孩子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高兴。方让冷霖风去通知人马不必再过来,尤离已淡定地走到了他眼前,“叶盟主,拿来罢,你不亏。”
叶知秋不但惊讶这个孩子是真的,更惊讶尤离的态度,淡漠随意,根本不像一个要作父亲的人。仿佛扼杀那个尚未出生的生命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只当那是一个交换的工具。
唐竭已上前一把拉住他,“江熙来说的都是真的?!”
尤离道:“大概都是。”
唐竭瞥了萧四无一眼,“那么他说——”
尤离顿时甩开他,“随你怎么想,你信他便信他罢!”
唐竭一指萧四无,“他的伤也如他所言?你竟跟伤了他的人——”
尤离道:“那不是四公子干的,是我害的而已,废话少说,叶盟主,东西给我。”
他与叶知秋不过两步的距离,方一直视叶知秋暗红的衣色,忽而惊闻一声细响,那种声音无比熟悉,是太白一剑苍龙的破风之声,还有冷霖风惊急的声音在后——
“公孙师兄!”
萧四无最先警觉,白影一晃已窜至尤离身前,叶知秋的孤鸾几乎同时截下公孙剑的起手之招,熟悉的太白长衣,剑眉星目,浑身都是凛然杀意。
“叶盟主!你有这样一个儿子真是可惜——”
“尤离,你害我师弟至此仍执迷不悟,今日该算一笔账!”
他自从知道江熙来受伤就无时无刻不想手刃尤离,初见这少年,虽心觉他们有违常理,但只要师弟真心喜欢也就无事。然秦川那夜后尤离在青龙会的地位逐渐攀升,害死了万里杀那样多的人,江熙来重伤后的样子实在刺心,更有萧四无那轻蔑的笑意一如上次雪夜中见,无比可憎。
尤离瞳孔骤缩,一把推了萧四无,刀气似黑雾,立刻就挑至公孙剑眉梢,后者后跃两步剑气更盛,见尤离已凌空而过,白光数晃如寒风惊梅,和沉郁的赤色蜃气交杂蔓延,尤离横刀一架,怒喝檐下众人——
“都不许动!两个男人间的私事,只能用刀剑说清楚!”
萧四无嘴角微挑,暂且听他的。叶知秋朗声道:“公孙少侠——!”
公孙剑亦暂止了剑意,“叶盟主,自我入帝王州后,对你无比尊敬,但是对他……这是太白的事情,叶盟主也莫要干涉!”
尤离道:“公孙剑,我念你是江熙来同门——”
公孙剑怒道:“你还敢提他!”
尤离道:“我和他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来干涉,别跟我提什么同门情义!若非他一早视你们同门情义如此之重我又哪有今日!”
公孙剑道:“上官小仙的事情算他冤了你,然师弟现在心灰意冷十年苦练成空,都是遇到你这个煞星——”
尤离有鄙夷在眼角,“算他冤了我?!就这样一句带过,公孙少侠果然公平一视同仁!那事情是我欠他的,可也轮不到你来讨!”
公孙剑冷然道:“如此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替天行道。”
尤离双刀一翻,“替天行道?我最烦你们这种口气——”身形一隐,冰冷的声音似不知从何方而来,“你以为你们是谁?便可替这天行道了?”
凤凰绝杀的诡异的绿光骤然一现,无痕剑意顿起,铿锵凛冽,淬火毒气在刀锋翻滚,透着莹绿的危险光芒,划过公孙剑手臂,幸而未伤身,只破衣袖,裂口苍黑,毒x_ing之烈便可想见。
“公孙剑,你若被这毒伤了,我不会给你解药的。”
公孙剑侧身后道:“你若死了我也不会给你留全尸——”
说罢一剑险险划过尤离咽喉,旋身间看到气定神闲的萧四无,语气更讽刺,“你家主子倒不给你搭把手?岂非枉费了你投怀送抱——”
萧四无眉间一蹙,脚下便动了。
掌心似有y-in森的煞气浮动,并没有出刀,而是冲着公孙剑掠了过去。孤鸾在他面前一亮,却被那凶煞的内力猛地挡了回去,叶知秋脚下一踏,便向着公孙剑而去——
尤离第一次亲眼看到大悲赋的招式,亦惊了一身冷汗,有死亡的气息从白衣刀客周身翻涌,急速逼近,尤离最后挥刀,便闪身一退,不假思索地握上萧四无手臂,凶猛的内力起伏立刻牵引起他心脉颤动。
“四公子!”
萧四无的凶气尚在,叶知秋的剑光已护下太白剑客,萧四无犹未罢休,晃开尤离直逼孤鸾剑锋,终被尤离再次拦住,喘息着安抚萧四无的火气,“四公子这般看不起我,定要c-h-a手?”
萧四无冷冷道:“我懒得看你闹着玩一样打这么半天,也讨厌听竖子胡言乱语!”
公孙剑胸口被划了一道浅浅血痕,蜃气入体,幸未注毒,唐竭和冷霖风扶了人退后避开萧四无的y-in森目光,一时周遭皆是静默的春寒。
尤离也曾和公孙剑把酒言欢,如今想起来也只是往面目全非的事实上再添一道新痕。
枫香圣露静静地摆在桌上,白色的瓶身和新月山庄的丧色一模一样,萧四无盯着看了很久,稳稳地交到手下手里——
“送去夫人那里,都出去。”
尤离的表情也不甚好,微弱的风从窗户游窜,竟有让人恍惚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