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那种珍贵原料手还抖,朱粟暴脾气,分分钟就看不过眼了。
“我说这位小姐,比赛都进行到这个地步了,我现在怀疑你懂不懂什么叫最基本的尊重材料?”
“每一朵藏红花原花,就只有3根雌蕊顶端精华的一点点能被采摘下来,做成藏红花粉!原花花期就只有短短半个月,稍微气候变迁引起的雨水不充沛、光照不充足质量就会大幅度下滑。1公斤的花,只能出差不多10克的粉,几千美金才卖一点点的东西,你就这么糟蹋?!多少尊重一下别人只有10克的精华行吗?!”
叶真衣从后面拽拽朱粟:“毒Cao毒Cao,算了算了。”
朱粟避开镜头,还是很不爽:“怎么能算了?堂堂国内知名香水品牌的继承人,把珍贵原料糟蹋成这样,这叫不负责任吧?”
他一暴走,就又开始散发白色恐怖了,剩下的选手人人自危。
其实,在朱粟吓唬人之前,裴缜粗略扫了一眼,每个人也都面色凝重了。像藏红花这样的主题,其实相当符合曾经pa大赛的“既难又公平”原则——因为太精细太名贵,几乎所有选手都没太多的机会经常使用它,如今却要在短短的一小时内无限发挥自己的直觉和想象力,以它为主题做出来可以出奇制胜的香料来,还只许成功、不容失败。
实在是很考研知识、技能以及心理素质。
裴缜其实也从来也没给韩复买过这么贵的原料,他家韩小花今天也是第一次试用藏红花。
但韩复真的很聪明,并没有像不少选手一样,一拍脑袋破釜沉舟,拿起来就硬着头皮开始研香。而是并不怕耽误时间,细分出来少许样品小心地做了研磨、溶解和蒸馏等试验,试图寻找最适合这种香料的处理方式。
裴缜眯着眼睛,看着他认真时特别好看的侧脸。
黑瞳里的认真、手指的熟稔动作,他家小狼狗现在真的越来越像是一个优雅,复杂,至臻至善的合格职业调香师了。
过了一会儿,就连朱粟都被他手中的半成品吸引,凑过去:“哇……”
马上回头对着直播镜头说:“我可不是护着自己家的孩子。我是真的希望你们都来闻一闻韩复这个香,我想,任何一朵藏红花这一辈子活到最后能被他做成香水,都绝对可以安心成佛。”
裴缜:“……”
低头偷看了一眼手机直播弹幕,弹幕也是刷起了一连串长串的省略号。虽然有很多人也表示【接受安利,想要这瓶香】,大多数还是在中肯评价——【嗯,毒Cao哥这人吧,最近真的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裴缜其实是不太信毒Cao哥的品味的。直到随后叶真衣也点头戳了章,他才放心,知道韩复这局又稳了。
之后的评审,果不其然是一水儿的盛赞——什么动作专业、香水味道令人印象深刻、香味柔美平衡、甚至连“很x_ing感”、“充满诱惑”、“色彩让人怦然心动”、“诗一样流畅”的词儿都出来了,夸得裴缜都有点儿脸红。
x_ing感啊……能被这么评价,还真蛮想快点试试他这款香的。
想想就在短短半年之前,帅气小青年还在调香台上给他摆瓶子呢,现在却已经得到了这么多的荣耀,真的是非常厉害,超级给他争光的。
继而看着韩复额角有些汗水的痕迹,又有点心疼。
荣耀谁都喜欢,可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得来的。天赋努力缺一不可,韩小花也是经历过一大堆半夜起来看书、整天埋头调香的日子才走到今天。而且为了做好这款藏红花的香,显然也耗费了极大的精力。
虽然在镜头前始终保持微笑,但嘴唇很干,抿起来时甚至有点发白。
裴缜想着反正后面也不剩几个人了,最多易长空又爆黑马,反正自家狗子这局不是第一也是第二,于是跟余闻哲打了个招呼,趁着摄影机没照他这边先溜出了门。
他想的是,待会中场休息大家都会来挤贩卖机。他趁着现在,先赶紧去给狗子买瓶水。
没想到本层的自动贩卖机今天挂了个“维修中”。
裴缜就想搭电梯去楼下买吧,结果刚进去还没来及转身,就被另一个人气喘吁吁闯了进来,跑得太急了也没刹住,直接一头撞他背上,要不是裴缜站得稳,这一下恐怕得被直接怼墙上。
一阵少女的淡雅玫瑰香,身后的电梯门缓缓关上了。
女孩子慌慌张张,朝他大大鞠了个躬,眼里含着泪水红红的。
“抱、抱歉。”
竟是画春堂的那位大小姐。
pa中场休息只有三十分钟,按说选手除了去洗手间,不该到处乱跑的。但裴缜也能理解,人家小姑娘一个女孩子家家,刚才却当众被朱粟不顾情面骂那么凶,有点情绪想哭一场也理所当然。
去不成想,看到女孩吸了吸鼻子,回头按了-2停车场。
裴缜:“……”
总不至于被骂一下,就闹脾气打算直接开车回家了吧?难得都走到这一步了,这可是好多人做梦想参加都不得的宝贵机会,就这么放弃了多可惜!何况她之前不是还答应了她那个红高跟鞋的n_ain_ai……
于是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涂娅重重摇了摇头,袖子擦了擦脸,眼泪却继续啪啪往下掉。掉得她也很无奈,忍不住对着刺眼的顶灯抬起头,好像这样就能把眼泪憋回去似的。
裴缜见状就有点担心了。
但他跟她毕竟不认识,话都没说过一句也不好劝什么。就这么一犹豫,原先想去的楼层忘了摁,直接跟她一起降到了停车场。
电梯一开,涂娅就往外冲。带着哭腔,冲着空荡荡的停车场大声喊了一声“陈涉”,却没有回答,只有回声冰冷地响彻。
女孩不甘心,单薄的身影开始踏踏踏往一个没人的方向跑,边跑边喊:“陈涉!你给我出来!我看到你了!”
“陈涉!你别躲,你有种来看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陈涉。
陈涉……陈涉,画春堂。
裴缜愣着,感觉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又像是醍醐灌顶。
在这之前,他一直都觉得“画春堂”这个牌子有点耳熟。但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今天终于对上号——画春堂,不就是那个人的家族企业吗?!
虽然只是几面之缘,裴缜一直都没忘了陈涉。
那个喜欢“白瓷皇后”,曾经跟他一起参加pa,却在被李斯特打败后一蹶不振,从医院失踪从此下落不明的那位前辈,裴缜一直都很替他惋惜。
因为有条拖人的破腿,裴缜并没办法快跑。好在涂娅在停车场里啪嗒啪嗒乱跑了半天,最后也就一直只是在转圈圈而已,根本找不到人,只能抹着眼泪一辆车一辆车地去看。
裴缜追上她:“你冷静点,这个时间停车场应该是没人的,再这么找下去也是徒劳。”
涂娅回过头:“呜哇!”
裴缜:“!”
原来电视剧上演的不是骗人的。原来有些女孩子在脆弱的时候,是真的会问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借肩膀的。
一个gay,人生第一次被家人以外的女x_ing抱,有点无措。这个女孩偏偏还有点像个男孩子,更莫名陡生罪恶感。
……
“陈涉是我表哥,本来……家里的生意怎么都轮不到我来继承的。陈涉他天赋就比我高得多,爷爷n_ain_ai对他从小寄予厚望,可是后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一声不吭地走了,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我刚才看到他了!他就在观众席里站着!我没眼花,那肯定就是他,我肯定没认错!”
涂娅在小台阶上坐着,两只手抹着眼泪。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啊?还活着为什么好多年都不回家?不知道家人多担心他吗!”
裴缜平常其实并没有带纸巾的习惯,都是韩复没事细心往他兜里塞。现在全给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姑娘,哄着她不哭。
同时也替她惋惜,怪不得发挥失常,谁遇到这个情况也得发挥失常。
继而猛然低头看了看手机,居然已经三点二十五分了,忙又劝她:“你赶快收拾收拾回去吧,还有几分钟二轮赛就要开赛了,不到位会被取消资格的。”
“取消就取消,”涂娅赌气哭着说,“陈涉他肯定就在这附近,说不定都能听到我们说好!我就在这等他,我想知道为什么!”
“反正本来……我参加这个赛,就是想着能上电视,想着也许陈涉还活着,能在某个地方能看见我在替他努力。我反正是画春堂的大小姐,pa输了赢了也不会怎样,产品又不会卖不动,又不用拿奖向谁证明什么,呜……”
“我今天就要让陈涉知道,他不出来,我就不回去比赛!”
“呜……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家呢?”
……
最后,裴缜好劝歹劝,才把小姑娘送上了楼。本来想跟着她进去的,却发现水还是忘了买。
还没转身,就接到了韩复的电话,超级着急:“缜缜!你去哪了,你没事吧?”
裴缜是又心软,又无奈又想笑。现在真的是……一眼看不到就会被担心,有狗真好。
“乖,”他笑笑,“出来给你买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