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见到了久违的故人,这却不是一个让人开心的梦境,吕渭清晨被闹铃叫醒的时候,眼神有点空茫地盯着天花板发呆,闹铃一直响,他都没有去关掉,直到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的梁诚听到动静过来,摁掉了闹铃。梁诚见吕渭目光发直,伸手摸了一把吕渭的额头,问着:“醒了?洗漱准备吃饭吧。”
吕渭这才收回目光,盯着梁诚半晌无语,最后才揉了揉眼睛,不过那神情仍旧是像霜打了的茄子,看着特别没有精神。其实这种神情梁诚不是头一次见了,他俩第二次在吕渭卖艺术品的店里颠鸾倒凤的时候,吕渭就是流露着这种神情,还老是盯着墙上的一幅画发呆。梁诚默默收在眼底,不该多问的话一句也没有多问,把拖鞋给吕渭摆正,又说着:“时间有点紧,洗漱去吧。”
吕渭这才回神似的,穿上拖鞋去洗漱了,坐到餐桌上一看,笑道:“什么意思啊?你煎的蛋?”
见吕渭脸上带着笑意了,梁诚才稍微放心,说着:“这不是您要求的吗?”
洁白的盘子里摆着两颗煎蛋,很漂亮的心形,蛋白蛋黄颜色分明,两颗心摆得跟浪漫小情人的早餐似的,吕渭忍俊不禁,道:“你真是再开个家政公司当副业吧,不培训员工可惜了。”
梁诚递给他喝米粥用的汤勺,吕渭接过去,一瞧,竟然是五彩j-i丝粥,这得早早准备好白米粥,再配上各种颜色鲜亮的蔬菜和j-ir_ou_熬煮第二次才成,还有精致小碟子里整齐码放的煎培根豆腐卷,搭着鲜嫩竹笋,面食准备了烤面包片和葱油小饼,吕渭笑着调侃道:“我说……你这是追求我的架势?”
梁诚点头,也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坐在对面匆匆喝了一碗粥,起身去把吕渭今儿要穿的衣服拿了过来,也是昨天晚上熨好的。吕渭端着碗回头看,喊道:“你这追人方式可不爷们,跟老妈子似的,事儿事儿的,不够魄力啊,我还以为家里请了保姆呢。”
梁诚瞥他一眼,也没闷出什么话来,只是抬着手腕看看时间,说着:“再晚就堵车了,我送你过去,别耽误了节目。”
吕渭这才闭嘴消停吃饭,吃完饭换好衣服拎着包出门,脚腕子伤得没那么严重,自己扶墙走着也没多费劲,可梁诚就是稳稳地站在吕渭侧后方,电梯里过道里遇到人的时候也不松手,稳稳托着吕渭的胳膊弯,直到进了车里,吕渭系好安全带,梁诚又嘱咐道:“晚上我过去接你,你别到处乱跑,还想吃酱骨吗?我提前准备点材料。”
吕渭摇头,说着:“不用,你晚上别过来了,我不回家。”
梁诚盯着吕渭,问道:“是吗?”
吕渭被他盯得有点发毛,只得解释道:“跟孙言吃火锅。”
梁诚道:“不要吃太辣,你还敷药,火锅太上火……”
他话还没说完,吕渭打断道:“我说,咱俩现在就是睡了几次的关系,你是不是有点太当真了?说真的,你这么细无巨细,该去敬老院献献爱心。我一成年大老爷们又不是不能自理,说实话你这样我也挺别扭,欠钱还钱这事咱不都了了吗?你要是觉得看上我了想死缠烂打追,我也不能报警约束你,不过凡事有个界限,咱越界了谁都不舒服,梁总您说是这么个道理不?这几天我挺好奇你能做到什么份儿上,就什么都没多说,可这么着也不是长久之计,你这跟保姆似的无微不至,还凭空添加那么多管束,我总觉得有点心里发毛,要不适可而止?就单纯约着去个酒店的关系?”
就跟吕渭怼杨森“关你屁事”一个道理,梁诚听了吕渭的一通话,被“咱俩就是睡了几次的关系”怼得根本无法反驳,因为吕渭说的都是事实,他有点频繁强势地硬生生侵入吕渭的生活空间也是事实。梁诚现在才发觉,吕渭这段时间的沉默根本不是默许,他只是在观察他到底会做到什么地步,结果梁诚做得太多太细,让独处惯了的吕渭产生了管束感和qin犯感。想明白了这些,梁诚还真是有点挫败,他沉默着开车,一直把吕渭送到单位门口,吕渭又加了一句道:“没事别去我楼下堵着,我最近不想折腾再搬家。”
吕渭头也不回地进了单位,又是忙忙叨叨一天,部门总监因为要上新节目,逮着人就开一天头脑风暴会议,一直加班到晚上九点才放人,吕渭下班在单位门口瞅见孙言的车,钻进去就抱怨道:“这总监想拍上面领导马屁想疯了!饿死我了,订好位置了吗?我好久没吃海底捞了,还真是犯了馋。”他这么说着,前前后后看了看,没瞧见梁诚的车子,寻思着年轻人估摸也就是一时心气儿,碰碰壁就消停了。
孙言拉吕渭去海底捞,问着:“杨森可是跟我说了,你鼓捣什么呢!卖房子这么大的事儿不跟我商量,找对象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告诉我,你想跟我生分还是怎么着?”
吕渭嘿嘿一笑,道:“没多大点事,我也没处对象。”
孙言挺淡定,说着:“我猜也是,是梁诚吧?听杨森说是高高大大的,我就估摸是他。驴子,听哥哥一句,跟梁诚玩玩爽爽就行了,别的就算了,我怕你移情入景,耽误自己也耽误别人,梁诚是梁诚,以前那个是以前那个,咱别蒙圈。”
吕渭点头,道:“知道,拎得清。”
晚上吕渭像是真饿惨了,火辣辣锅子里什么都涮,吃得一脑门汗。孙言也就吃了几口,在一边说着:“晚上别吃那么多!”
吕渭道:“管我?”
孙言:“祖宗,谁能管得了你!吃,使劲儿吃!哥哥有钱,不就一顿火锅嘛!服务员,再来一盘毛肚!”
孙言送吕渭去租房子的地儿,也上去看了一眼,心里别扭,顾忌吕渭心情倒也没多叨逼,让吕渭早点休息就回去了。孙言前脚刚走十几分钟,吕渭抱着肚子坐在客厅沙发里浑身冒冷汗,吃辣的喝凉的,灌得太猛,他娇气的胃受不了了。
一个人过,必备药箱里常用药都少不了,吕渭记得自己药箱里有胃药和止疼药,可问题是搬家之后东西都是梁诚归置的,他不知道医药箱放哪里了,翻腾了几个柜子没找到,吕渭疼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有点气急败坏,觉得梁诚这货肯定是故意的,常用的东西藏隐秘的地方什么意思啊?谁还不敢打电话了是不?
吕渭拨过去电话,问着:“我药箱呢?”
梁诚几乎是秒接,问着:“怎么了?”
吕渭:“别废话,我药箱你放哪儿了?”
梁诚:“衣柜右边第二个格子,你怎么了?”
吕渭结束通话,去衣柜那里找出胃药,吃下去躺到床上。最疼的劲儿过去,他迷迷糊糊犯困,额头上突然被温热的手掌捂住,吕渭睁开眼,瞧见了蹲在床边的梁诚。梁诚一脸严肃道:“你不服管,总得有不服管的本事。”
吕渭:“……”
梁诚站起来,脱下身上笔挺的西装外套,说着:“想吃辣也得有能吃的本事。”
吕渭:“你管我?”
梁诚:“我不管谁管?孙言?还是你前任?”
吕渭:“怎么说话呢?对了,我说你怎么进来的?”
梁诚:“备用钥匙你没要回去。”
吕渭:“嘿!耍流氓吧你!这不得主动还吗?你拿我家钥匙干什么?”
梁诚解开袖口,挽了挽衬衣袖子,又摸了一把吕渭额头,说着:“倒没发烧,我去给你烧点热水。”说完就出去了,弄得吕渭硬是错失了讨伐时机。
胃里不是那么疼了,吕渭出去上厕所,看到沙发旁放着一个行李箱,问着:“你怎么还带行李箱?”
梁诚在厨房里熬着白米粥,说道:“刚才在机场,本来准备飞趟海南。”
吕渭:“改签了吗?别耽误事。”
梁诚:“不去了。”说完走过来把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拿出睡衣内裤袜子洗漱用品,该放衣柜放衣柜,该放卫生间放卫生间,从卫生间里出来还问着:“看你护肤品不少,我不太懂,你教教我,看你皮肤保养得真不错,身上也是。”
吕渭:“……你等等……早晨我的话都白说了?”
梁诚:“左耳进右耳出,忘了。”
第十三章
吃了药,吕渭的肚子已经没那么难受了,注意力终于可以转移到梁诚这边了,只见梁诚大方方站在卧室衣柜旁,换上了行李箱里带来的睡衣家居服,把衬衣西裤整整齐齐挂到了衣柜里,颇有要占据半壁江山的架势。
挂好衣服,梁诚回头瞧到吕渭皱巴着眉头盯着他,便主动说道:“舒服点就赶紧睡吧。”说得跟管着媳妇的男主人似的,那股子自然劲儿,比最好的话剧演员都真实,弄得吕渭都有点忘了话茬子。
吕渭一顿,问道:“你这是蓄谋的吧?”
梁诚又打开衣柜,从刚才换下来的裤子兜里掏出一张机票,递给吕渭,说着:“刚才真的在机场,不信给你看机票。”
吕渭还真的接过来仔细看了,挺无语,说着:“所以呢?你一时心血澎湃,拖个行李箱就来跟我同居?”
梁诚淡定道:“挑日子不如撞日子,你自己又是崴脚又是肚子疼,我不放心。”
吕渭把飞机票甩给他,道:“你放不放心关我屁事,说得跟没你我就过不下去了似的,哪儿来的自信?”
梁诚勾着嘴角浅笑了下,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说着:“你自己过下去是过得下去,就是质量大打折扣,反正我住定了,你说啥也没用,再撵我,我就去你单位门口拉横幅,说你始乱终弃。再说……你要真反感我,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跟我打回合,第一次就不会让我进门。早晨被你说一通,脑子有点发蒙,现在反应过来,觉得你说得跟你做的是两个套路,我不能轻易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