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门,走出卧室,看到一楼客厅里,楚行云蹲在地板上逗猫。
直到他下了楼,才发现趴在楚行云怀里的大满像条肥鱼般扭动挣扎,急切的想从他手中逃走。
楚行云很忙,炉子上坐着一锅粥,切好的水果堆在打汁机里还没来得及打,就拿出秤捉住大满非要给他称体重。
大满再怎么没皮没脸贪吃好睡,也是一只猫。还是一只颇有自尊心的猫,有了优雅如女皇般的小满在它面前晃来晃去,它再怎么愣,也明白自己和小满之间的差距。所以它很抗拒上称,因为它每次上了称,它偏心的主人总要断它一天的口粮,所以上称对它来说,意味着挨饿。
大满虽然是只好吃懒做的小畜生,但它活出了千年来封建社会中广大人民的生存法则——吃不饱,就起义。
就在刚才,楚行云切水果的时候,大满跳到厨房流离台上想从他手里讨点饭前的水果,于是他拿着刀跟大满那张缀满横r_ou_的肥脸来了一次近距离的接触。
楚行云用手比了一个‘八’字在它脸上丈量了一下,结果发现,好嘛,又宽了,现在他的手都快装不下它的脸了。
楚行云把自己的手势从‘八’变成一个‘赞’,道了声:“好畜生。”然后从储物间里找出两年前贺丞买的电子秤,往客厅地板上一搁,抓住大满就要往上扔。
大满贪食的欲望使它奋起逃生,楚行云眼疾手快的抓住它的尾巴把它拖回来,索x_ing往地板上一坐,宰猪似的抓住大满的四只瓜子把它仰面按在电子秤上。
贺丞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成功的取得了大满飙升至一个新阶段的体重数字。那数字直逼楚行云心理防线,看的他心惊r_ou_跳。
“你绝食吧你!”
把胖如河豚的大满放走,楚行云站起身,看到站在他身边不知在想什么的贺丞,于是歪头瞟他一眼:“怎么了?你也想上称?”
贺丞没说话,一抬脚,当真站到称上了。
楚行云:……
贺丞低头看着挑动的数字逐渐归于平静,得到一个与他身高相比相得益彰的数字,点了点头,表示满意。然后把捏在手里的无框眼镜戴上,转头看向楚行云:“你也上来?”
“我不用称就比你们健康。”
他回到厨房,关上电磁炉,把早餐往碗里盛。
他算是会做饭,但是手艺极差,蒸米饭十有八九不熟,炒菜非甜即咸。所以他一般只煮粥,煮粥总不会出什么大错,抓一把米,放一锅水,只要保证锅不被烧干,就能把粥煮出来。
楚行云盛了两碗粥端到餐厅,无意间一抬头,看到贺丞还在称上站着。并且大满不知道抽什么疯,抑或是已经上了一次称,所以破罐破摔,又跑回来再次上了称,窝在贺丞的脚背上,还用尾巴来回扫着贺丞的脚脖子。
楚行云眼角一抽,一大清早,贺丞和大满站在称上一动不动的画面颇为诡异。尤其是贺丞,贺丞身姿笔直的站着,面对着宽大的落地窗,破晓的光线从高楼缝隙间泄了千里,照在明净的玻璃上,洒在凝白的地板上,笼在贺丞身上。
楚行云忽然有种错觉,那束干净的阳光属于贺丞,或者说贺丞站在那里是在找寻那束干净的阳光。仿佛下一秒,阳光会把他融化,他将变成阳光的一部分。
还好,在被阳光融化之前,贺丞弯腰把大满从脚背上抱起来,下了称走进餐厅,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他把大满放在腿上,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白粥,眼睛波光粼动,抿开唇角,露出很单纯很孩子气的笑容,说:“我好像结婚了。”
楚行云在他身边坐下,问:“结婚?”
贺丞说:“我们都圆房了,还不算结婚吗?”
楚行云正在帮他往碗里撒糖,闻言手腕子一抖,半盒糖全倒进碗里,摞了一个塔尖儿高。
贺丞看了一眼几乎和碗里白粥成正比的白糖,淡淡道:“多了。”
楚行云默默的把糖罐放下,一脸复杂的捶了锤心口,把自己那碗跟他换了换,说:“吃饭吧。”
贺丞把腿一翘,撑着下巴,看着他理所当然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搬过来住?”
闻言,楚行云不得不放下筷子,搬着椅子转身面对他,像开导一个不讲理的孩子似的耐下心道:“你看啊,我也有房子,而且月供马上还完了,月供还完了那个房子就是我的了。我如果搬过来住,那我自己的房子怎么办?”
贺丞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微微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拖着下巴的手落在桌子上,食指指腹无声且缓慢的敲击桌面。
楚行云太熟悉他这个眼神了,每次他熬夜回家加班晚了,小满一定会蹲在角落里用这双泛着幽光的冷冰冰的眼睛注视着他,骄傲且无声的向他表达谴责和愤怒。
“你是说,你想住在你自己的房子里?”
贺丞轻飘飘的问。
楚行云低咳了一声:“嗯。”
贺丞的眼睛向四周扫了一圈,然后回到楚行云脸上,道:“那我今天就去房产交易所,把这套房子的户主,换成你的名字。”
惊讶过头,楚行云竟然想笑,有时候他真的佩服贺丞思考问题的逻辑线路,每每与丧失理智的疯子擦肩而过,偏激又执拗。
“照你这么说,如果我想睡在你办公室,你就把方舟大厦归在我名下?”
贺丞不假思索:“为什么不可以?方舟大厦的终生使用权是我的,只要你想要,我给你。”
话已至此,楚行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没想到短短一顿饭的时间,他就拥有了一套市值几千万的复式公寓,和一座市值十几个亿的办公楼。贺丞既然都说出口了,那就绝不是说说而已。
他也是才发现贺丞原来这么好骗,只要陪他睡一觉,给他熬一碗粥,他就能倾囊相授。他恐怕是世界上最容易上当受骗的钻石王老五。
楚行云觉得他这种想法不可取,太偏激,跟他抬扛似的又道:“我想住在丹麦奥尔堡的小乡村里,你有办法吗?”
贺丞双眼骤亮,身体忽然前倾,看着他的眼睛宣誓般一字一句郑重道:“全世界,四面八方天涯海角,无论你想住在哪里,我都会为你造一座房子。如果你想睡在海峡,我就把海填平。如果你想住在高山,我就把山铲平。飞机不飞的地方我就申请航道,地铁不到的地方我就修铁轨。总之,无论你想去的是山川大河,还是野山烂石,只要你想留下,我就让那里变成你的家。”
楚行云愣住了,万没想到能从贺丞口中听到如此——荒唐又动人的情话。他心里一片酥软,又一阵酸痛,明明知道贺丞所言只是诚挚热烈的幻想,但是他却沉溺其中,仿佛真的得到了来自全世界,四面八方的爱意。但凡他伸手所指的地方,都建起一座温暖美丽的巢床,日出时唤醒芬芳,日落时逐退残阳。
楚行云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笑的多开心。
“我走那么远啊,那你呢?你怎么办?”
贺丞说:“我跟着你,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紧紧跟着你。”
楚行云略微一怔,然后用双手捂着脸,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埋在掌心里沉沉的发笑。似是百般无奈,千般喜悦,万般心动,沉声笑道:“你真是,哎——完了完了,我完了。”
贺丞尚沉浸在自己的赌誓当中,俨然不知他已经在无形间将某直男彻底斩于马下。只觉得楚行云现在的样子有点古怪,似喜不像喜,似怒不像怒,一边叹气一边笑,倒像是魔障了,还以为刚才他的话没有取得楚行云的信赖。
他把大满从腿上轰走,起身倚在桌边,把楚行云捂着脸的手拉下来一只,皱眉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完了?我的话,你不信?”
楚行云抿着唇角,眼角眉梢都带笑,盯着他细细看了半晌,说:“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不然我也不能跟你圆房不是么?”
贺丞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那你刚才——”
楚行云忽然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敲了敲表盖儿,笑道:“我说,现在七点十分,最迟十分钟后我就得去上班,剩下这点时间我们干点什么?”
贺丞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往上一瞟,看了一眼楼上卧室方向。
楚行云斜着唇角讪笑:“三五天之内我不会再跟你上床,昨天晚上你差点把我拆了,我腰酸的到现在都站不起来。”
贺丞眼睛微微一眯,随后抬起手解开领口的衬衫纽扣:“你想看看我身上的牙印吗?”
楚行云不甘示弱,作势也要脱衣服:“你现在是想跟我比工伤吗?”
他承认昨天晚上他没少对贺丞下口,但也是被逼急了无处发泄,导致他泄愤一样逮哪儿咬哪儿。今天早上他一睁眼,看到贺丞像是被野兽撕咬抓绕过一样,肩膀,胸口,甚至连腰腹上都布满青青红红的抓痕和牙印。那么有几处还在渗着血丝,凄惨的好像贺丞才是那个被睡的。
但是他才是被睡的,相比起贺丞身上的外伤,他受的内伤才更严重,于是他现在底气很足,怨气颇深。
贺丞到底有些心虚,自然不敢跟他较真,连忙捉住他的双手紧紧握住,笑说:“不比不比,那你想干什么?你说。”
楚行云把他的手推开,又看了眼腕表:“八分钟,你说干什么?”
贺丞微微一顿,然后弯腰凑到他面前,轻声道:“接个吻就过去了?”
楚行云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嘴唇。
大约十分钟后,等在九里金庭小区门口的肖树看到西装革履的贺丞和一声休闲装的楚行云并肩走出小区大门。贺丞在讲一通电话,而楚行云走在他旁边抽着一根烟,他们虽然没有交谈,没有互动,但是知情人稍加留心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之间的那黏而不连的氛围,眼角眉梢时而转动的眼波,就是j-ian情过后彼此之间的气场意外的相契相融。好比一种化学原料泼进了另一种化学原料,二者相互融合,最后蓬发出质的变化。